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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渐渐接近岛岸,可以看清那些正常身高的人了,他们共八个人,大部分都穿着和王子一样的用帆布做的粗糙衣服,其中有两个老者穿着王宫的制服,但都已经很破旧了,这些人大都挂着剑。他们向海滩跑来,王子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时,他看去仅有其他人的两倍高,不再是巨人了。
卫队长加速划行,小船冲向岛岸,一道拍岸浪像巨手把小船向前推,船身震动了一下,差点把公主颠下船去,船底触到了沙滩。那些已经跑到海滩上的人看着小船犹豫不前,显然是怕水中的饕餮鱼,但还是有四个人跑上前来,帮忙把船稳住,扶公主下船。
“当心,公主不能离开伞!”下船时宽姨高声说,同时使伞保持在公主上方,她这时打伞已经很熟练了,用一只手也能保持伞的旋转。
那些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时而看看旋转的黑伞,时而看看小船经过的海面——那里,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的白沫和浮在海面的无数饕餮鱼形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海路,连接着墓岛和王国海岸。
深水王子也走上前来,这时,他的身高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比这群人中的两个高个子还矮一些。他看着来人微笑着,像一个宽厚的渔民,但公主却从他身上看到了父王的影子,她扔下剑,热泪盈眶地喊道:“哥哥,我是你的妹妹露珠!”
“你像我的妹妹。”王子微笑着点点头,向公主伸出双手。但几个人同时阻止了公主的靠近,把三位来者与王子隔开,其中有人佩剑已出鞘,警惕地盯着刚下船的卫队长。后者没有理会这边的事,只是拾起公主扔下的剑察看,为了避免对方误会,他小心地握着剑尖,发现经过这段航程,那块穿在剑上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只消耗了三分之一左右。
“你们必须证实公主的身份。”一位老者说,他身上破旧的制服打理得很整齐,脸上饱经风霜,但留着像模像样的胡须,显然在这孤岛岁月中他仍尽力保持着王国官员的仪表。
“你们不认识我了吗?你是暗林监护官,你——”宽姨指指另一位老者,“是广田老师。”
两位老者都点点头。广田老师说:“宽姨,你老了。”
“你们也老了。”宽姨说着,腾出一只转伞的手抹眼泪。
暗林监护官不为所动,仍一丝不苟地说:“二十多年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王国发生了什么,所以还是必须证实公主的身份,”他转向公主,“请问,您愿意滴血认亲吗?”
公主点点头。
“我觉得没必要,她肯定是我的妹妹。”王子说。
“殿下,必须这样做。”监护官说。
有人拿来两把很小的匕首,给监护官和老师每人一把。与这些人锈迹斑斑的佩剑不同,两把匕首寒光闪闪,像新的一样。公主伸出手来,监护官用匕首在她白嫩的食指上轻轻划了一下,用刀尖从破口取了一滴血。广田老师也从王子的手指上取了血样,监护官从老师手中拿过匕首,小心翼翼地把刀尖上的两滴血混在一起,血立刻变成了纯蓝色。
“她是露珠公主。”监护官庄重地对王子说,然后同老师一起向公主鞠躬。其他的几个人都扶着剑柄单膝跪下,然后站起来闪到一边,让王子和公主兄妹拥抱在一起。
“小时候我抱过你,那时你才这么大。”王子比划着说。
公主向王子哭诉王国已经发生的事,王子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听着,他那饱经风霜但仍然年轻的脸上表情一直从容镇定。
大家都围在王子和公主周围,静静地听着公主的讲述,只有卫队长在做着一件奇怪的事。他时而快步跑开,在海滩上跑到很远的地方看着王子,然后又跑回来从近前看他,如此反复好几次,后来宽姨拉住了他。
“还是我说得对,王子不是巨人吧。”宽姨指指王子低声说。
“他既是巨人又不是巨人。”卫队长也压低声音说,“是这样的:我们看一般的人,他离得越远在我们眼中就越小,对吧?但王子不是这样,不管远近,他在我们眼中的大小都是一样的,近看他是普通身高,远看还是这么高,所以远看就像巨人了。”
宽姨点点头,“好像真是这样。”
听完公主的讲述,深水王子只是简单地说:“我们回去。”
回王国的船有两只,王子与公主一行三人坐在小船上,其余八人乘另一只更大些的船,是二十年前载着王子一行来墓岛的船,有些漏水,但还能短程行驶。在来时的航道中,泡沫消散了一些,但无数的饕餮鱼仍然浮在海面上很少动弹,有些饕餮鱼被船头撞上,或被桨碰到,也只是懒洋洋地扭动几下,没有更多的动作。大船破旧的帆还能用,在前面行驶,从漂浮一片的饕餮鱼群中为后面的小船开出一条路来。
“你最好还是把香皂放到海里,保险一些,万一它们醒过来怎么办?”宽姨看着船周围黑压压的饕餮鱼,心有余悸地说。
公主说:“它们一直醒着,只是很舒服,懒得动。香皂只剩一块半了,不要浪费,而且我以后再也不用它洗澡了。”
这时,前面的大船上有人喊道:“禁卫军!”
在远处王国的海岸上出现了一支马队,像黑压压的潮水般涌上海滩,马上骑士的盔甲和刀剑在阳光中闪亮。
“继续走。”深水王子镇定地说。
“他们是来杀我们的。”公主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要怕,没事的。”王子拍拍公主的手说。
露珠公主看着哥哥,现在她知道他更适合当国王。
由于是顺风,尽管航道上有懒洋洋漂浮着的饕餮鱼阻碍,回程也快了许多。当两艘船几乎同时靠上海滩时,禁卫军的马阵围拢过来,密集地挡在他们面前,像一堵森严的墙壁。公主和宽姨都大惊失色,但经验丰富的卫队长却把提着的心多少放下一些,他看到对方的剑都在鞘中,长矛也都竖直着;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些马上的禁卫军士兵的眼睛,他们都身着重甲,面部只露出双眼,但那些眼睛越过他们盯着海面上那漂浮着饕餮鱼的泡沫航道,目光中都露出深深的敬畏。一名军官翻身下马,向刚靠岸的船跑来。大船上的人都跳下船,监护官、老师和几名执剑的卫士把王子和公主挡在后面。
“这是深水王子和露珠公主,不得无礼!”监护官暗林对禁卫军举起一只手臂大声说。
跑过来的军官一手扶着插在沙滩上的剑,对王子和公主行单膝礼,“我们知道,但我们奉命追杀公主。”
“露珠公主是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而冰沙是谋害国王的逆贼!你们怎么能听他的调遣?!”
“我们知道,所以我们不会执行这个命令,但,冰沙王子已经于昨天下午加冕为国王,所以,禁卫军现在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
监护官还想说什么,但深水王子从后面走上前来制止了他,王子对军官说:“这样吧,我和公主与你们一起回王宫,等见到冰沙后,把事情做个了结。”
在王宫最豪华的宫殿中,头戴王冠的冰沙正在同忠于他的大臣们纵酒狂欢。突然有人来报,说深水王子和露珠公主统帅禁卫军从海岸急速向王宫而来,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宫殿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深水?他是怎么过海的?难道他长了翅膀?”冰沙自语道,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面露惊恐,“没什么,禁卫军不会受深水和露珠指挥,除非我死了……针眼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