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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毡微动,从缝隙之中伸出一只纤细手掌,片刻之后,马焱迈步跨入屋中。
捧着手中一叠白纸,马焱拱手于老太太面前道:“孙儿已将经书抄写完毕,请老祖宗过目。”
老太太看了一眼面前的马焱,既没接话也没伸手,只慢吞吞的捻着手中的木患子佛珠,神色微敛。
屋内寂静非常,老太太不说话,马焱也不急躁,稳稳的捧着手中的佛经躬身于老太太面前,一双漆黑双眸微垂,显得沉静非常。
“焱哥儿,你觉得这佛经写的如何?”捻着手中的佛珠,老太太慢吞吞的开口道。
“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马焱向前稳迈一步,将手中抄写的佛经置于老太太身侧的小案之上,然后又躬身往后退了一步道:“宗塾开课在即,孙儿先行告退。”
说罢,马焱直起身子,面色冷淡的退出了屋子。
老太太看着马焱那消失在厚毡处的纤瘦身影,双眸微眯,垂首看向自己手边的纸张。
纸张之上隽写着俊秀字体,乍看之下笔画圆润细滑,流转自如,细细看来却能发现那横沟撇捺之间暗藏的凌厉气势,这番字体,哪里像是一个六岁孩童能写的出来的呢?
“求心不求佛,求佛不求心……”伸手抚了抚面前那叠纸张,老太太突然轻扯嘴角道:“可惜了……”
可惜是个外姓人,不然这般聪慧心性,若是能压的下这股子戾气……
伸手拿起那叠子纸张,老太太从罗汉床上起身,走到那暖炉侧,将其尽数抛掷于碳火之中。
碳火遇纸,即变明火,瞬间便将这些纸张吞噬殆尽,烧成灰烬。
可惜了……终归是个祸患……
……
华荷院中,绿树阴阴,木石桥下,残荷红藕,秋水涟涟。
苏洲愉穿着一身官服缓步走在石桥之上,对面赵氏提着裙摆,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
“老爷,宣哥儿与顺哥儿还小……这大冷天的,祠堂里头连只暖炉也没有,要是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气喘吁吁地停驻于苏洲愉身前,赵氏面色焦急的道。
垂首看了一眼面前的赵氏,苏洲愉一言未发,只侧身绕过她下了石桥。
“老爷……”赵氏高叫一声,赶紧跟在了苏洲愉身后。
一路未停进了屋子,苏洲愉撩开珠帘走进内室,红蕖正在书案前挑着熏香,一看到走进屋中的苏洲愉,便赶紧上前替他褪了官服小心翼翼的挂于一旁木施之上。
红蕖是赵氏出嫁时带过来的丫鬟,三年前被开了脸,做了苏洲愉的婢妾,平日里一贯寡言慎行,服侍苏洲愉与赵氏皆十分尽心。
“老爷……”赵氏踩着脚上的绣花鞋,急匆匆撩开珠帘跟进了内室。
红蕖正替苏洲愉换着常服,赵氏一把将人往一旁拨开道:“我来。”
说罢,赵氏伸手接过红蕖手中的常服,细细的替苏洲愉穿戴好之后,又随着苏洲愉一起坐到了一旁的书案前。
红蕖伸手端来一碗热茶,正欲放置于书案上,却被赵氏从中截了胡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是。”红蕖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冷清的苏洲愉,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捧着手里的热茶,赵氏将其递到苏洲愉面前道:“老爷,宣哥儿与顺哥儿还小,难免浑噩了一些……”
“不小了。”打断赵氏的话,苏洲愉一边伸手翻开手边的书籍,一边沉声道:“今日回府之时我巧逢宗塾先生,提及宣哥儿与顺哥儿,功课不行还欢喜喧闹学堂,纨绔一样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
“啪!”的一声摔下手中书籍,苏洲愉抬眸看向面前的赵氏,面色冷凝道:“平日里你对两个东西宠溺有加,我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了,只不想近几月却是愈发过分了,欺辱焱哥儿不说,还带坏娥娥。”
“老爷,你莫要听那些烂嚼舌根子的人说胡话,宣哥儿与顺哥儿一向乖巧的紧,定是那马焱血口喷人……”听到苏洲愉的话,赵氏赶紧开口道。
“闭嘴!”猛地从书案前起身,苏洲愉狠狠皱眉看向赵氏道:“焱哥儿并未向我告状,若不是今日我亲眼所见,还不知你那两个好东西干的好事。”似乎是极为气愤,苏洲愉喘着胸口缓了半天之后才继续道:“焱哥儿好歹也唤你一声嫡母,你平日里不多加照拂也便罢了,竟还容许他人欺侮于他,这会子又说出这种话来……看来宣哥儿与顺哥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与你还是脱不得关系的,你这华荷院是呆不得人了。”
“老爷……”听到苏洲愉的话,赵氏面露惊惧,她伸手紧紧拽住苏洲愉的宽袖道:“老爷,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你不必说了,宣哥儿已然九岁,早就应该有自个儿的院子了,还有顺哥儿,明日里也一道从你这搬出去吧。”说罢,苏洲愉甩开赵氏扯着自己宽袖的手,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
“老爷……”赵氏提着裙摆往苏洲愉身后猛追了几步,却是被外头的奴才给拦住了去路。
“夫人,老爷吩咐抬了红蕖姑娘为姨娘,让您将那芙蕖院收拾出来。”
听到这奴才的话,赵氏怔怔的站在原处,缓慢软倒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