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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脸颊就越发烫,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螓首,等待他发现自己的存在。但是,他似乎对她视若无睹,英俊挺拔的身躯毫无停留掠过她身边,担心错过焦急的她立刻伸出一双素手,紧紧抓住他放在身侧的手臂。
荀卓文一心只想快点找到云清,都怪他慢了半拍,不然不会把她跟丢。他左看右看,眼里只有那抹身影的去向,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要不是手臂被拉住,他根本不会停下来。
手臂虽然被扯住,但他仍在四处张望,看都没看阻止自己向前的人,甩了一次甩不掉,他就甩第二次,结果那人还是不愿放手。
这可勾起了他的怒火,深吸一口气,终于正眼去瞧那个拉住自己的人了。看到后,他瞪大了黑眸,以为眼前这是幻觉。当他的大掌覆住那人揪紧他不放的手背上,肢体的温暖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无语问苍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无论他怎么解释,云清都应该不会听了吧。
女子蓄在眸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提而出,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藕臂紧紧缠住他腰身,然后开始诉苦:“麟哥哥,你要替羽儿作主呀。”
婢女识相地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久别重逢的两人。
他本想推开她黏人的身子,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最终他垂下手什么都没做。要不是顾及她的身份,他会毫不犹豫把她拉开。
她就是他的未婚妻,荀家堡对外生意中最富有的商家,专营玉石生意,而她就是姓南的富商千金:南湘羽。从小娇生惯养,刁蛮成性,动不动就流泪,刚好以上三点是他最讨厌她的地方。
他不止一次提出解除婚约,都被母亲阻止,无奈婚约这件事只好一直搁着,他没去提,自然其他人也不敢问,因为一问他都会发火。一个多月前,荀轩再度提起,他就应该察觉,没想到慢了一步。
“替你作主可以,但能不能先放开我,下人们都看着呢。等下他们当中有人以为我欺负你,跑去向你爹告状,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强迫自己尽量放轻语调,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但眼底并无半分笑意,柔声安抚。像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子,当然听不懂他话中有话。他这句话分明在暗指南家有眼线潜伏在荀家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些人的视线之下。
“真的要替我作主喔,刚才那女人欺负羽儿。你看,手都红了,我都疼死了。”南湘羽自他胸膛抬起螓首,眼眸天真地对他眨了眨,眼角还挂着泪珠。那模样真够楚楚动人。
可偏偏他无动于衷,甚至蹙起眉,觉得她这样做很幼稚。脑中不知不觉浮现云清的脸,她刚才那么生气地离开,不知道现在跑哪里去了?
“你说谁欺负你?”即使他十分不愿应付她,但出于立场自己还是要问的。
“就是……”南湘羽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而且往中间加油添醋,把事情夸大了不少,希望博得他同情,也好让那个警告她的女人得到一些教训。
她已经在幻想那个女人被打的场景了,到时候她一定要去看,还有多给她一些难堪,这样才能一泄自己心头的不满。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她发誓这些伤她会十倍奉还,不还她就不是南湘羽!
真能说,他不满地挑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袋却在想别的事情。他在想云清会跑到哪里去,说起来他真不够了解她,连她生气的时候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会不会为了躲他跑到荀家堡外面去了呢?’一想到这里,他开始不安起来,她刚到洛城,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迷路了,该怎么办呢?
越想他就越着急,恨不得立刻推开南湘羽,可她正用一双期待的眼眸注视着自己。他的手再次僵住,只能继续听她没完没了地说。
俞云清不解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心痛得无法呼吸,她甚至把气撒在无相关的人身上。这真的是她吗?她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吗?
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跑,跑着跑着她却忽然停下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脚像在地上生了根,无法任意移动半分。最后,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回房冷静冷静。因为她狼狈的样子引来不少人侧目,她并不想成为任人观赏的动物。
她怒气冲冲回到‘梅秀园’,用力推开那扇门,原本以为里面空无一人,没想到苗瓶儿正立在窗前,一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开门声打断了沉思中的苗瓶儿,她面带疑惑回首,见到云清回来,马上稍稍侧身将手中的纸张胡乱揉搓,急急忙忙塞进衣袖内,然后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走进她。
云清注意到瓶儿异常的举动,但她现在没闲暇去询问,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想些事情。她坐在房中的圆桌旁,一只手横放在桌面上。
瓶儿朝云清靠近,张口转达门主适才的传话内容,说:“门主要我告诉你,今晚午夜……”去东郊见他。她连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硬生生打断。
“出去。”听到‘门主’两个字,云清直觉反感,本想用命令的口吻让瓶儿出去,但想了想觉得不妥,便降低了声调,可语气中有着不允许有人拒绝的态度。
瓶儿斜勾起嘴角,不屑的表情在脸上表露无遗,她无视云清的话,打算继续说完,一副她说完会立刻走的神情。她有点生气,略带不悦地说:“门主……”
“闭嘴,再不出去我就改变主意,不让你用双脚走出去!”真是烦人到了极点!云清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脾气,快速抽出腰间匕首,威胁地瞪着瓶儿。
她希望瓶儿知难而退,因为生气的她根本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这点她自己很清楚。深怕错手伤了瓶儿,她只能拿出武器威胁,再也不管自己会在瓶儿心中积下更多的恨意。
算你狠!瓶儿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咬牙强忍。比起传达门主的话,她认为还是保命要紧。
垂下眼帘不安地盯着云清抵住自己腹部,泛着寒光的锋利匕首,以及瞟了一眼全身散发着杀意的云清,她选择噤声。脚步慢慢向后挪,直至退到安全距离。
她暗自咬牙看着云清,所有的不满只能往肚子里咽。要不是为了能完成任务获攻,她不会如此忍气吞声,等她赢得门主的信任,到时她一定会不择手段把俞云清踢开。深吸了一口气,她默默退出房间并阖上门。
“可恶!”云清素手攥紧匕柄,因用力手背青筋凸显,接着她头也没抬,把匕首一扔,匕首稳稳插在隔开外室与内室挂帘的柱子上,然后奋力拍了一下桌子,低咒出声。
往日冷静的脑子乱成一团,找不出一条解决方法,她感觉头要炸开了,无奈之下只好双手同时置于桌上,痛苦地抱着脑袋继续想。可最后她仍是没想出为什么,一时气愤将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地。
荀卓文刚踏入‘梅秀园’就听见噼里啪啦瓷器摔碎的声音,他蹙了蹙眉,快步往梅树林深处走去。当他出现,苗瓶儿还逗留在门外,踌躇着不知道是不是该离开。一转身,看到他在面前,微启双唇有一刻呆住,接着她垂下螓首叫道。
“堡主。”瓶儿用稍大声音故意说,有意提醒屋内的云清,卓文来找人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了,但出于女人的直觉,隐约觉得不对劲。可她知道事情到这里,已经没有她能插手的余地,因此非常识相地离开了。
‘他追来了?’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但是一想到他追来是为了解释那件事,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听。她张开双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瑶儿,你还好吗?”他知道她很生气,可他不会哄女人,单纯为解释而来。在他看来只要把误会解释清楚,那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感觉到生气的她逐渐远离自己,他的心脏就不由得一阵痉挛,疼得让人忍不住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衫。听到屋内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他不关心她有没摔了价值连城的东西,只关心她有没有被碎片割伤。
‘好,怎么会不好,好得很呢。你不来还好,你来了我只会更加拿东西出气。’云清紧抿双唇刻意不应声,小声地在心里犯嘀咕。
他轻叩门扉,尽量不提及她不爱听的事,倔强的她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说了还是等于白说,不如先等她气消了再说吧。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进来好不好?”
‘不好!’没想出个为什么之前,她是说什么都不肯开门的。她感觉自己跟他碰到一起,什么好脾气、什么面不改色都被他给磨光了。即便是一些小事,总之与他有关,她都会变得超敏感。
她变得太不像自己了,这才是可怕的地方。门主的话毫无预警浮现脑海:如果这次的任务你不能完美完成,死的可不是你一个人,我会要华亿给你陪葬!
明明是五月的清凉天气,她的背脊却冒出了冷汗,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瞬间冻结了她所有思想。
“瑶儿,你倒是开门啊,再不开我可是要走了,堡中很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呢。”他真的没时间跟她这样耗下去,净是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已经够他累了,偏偏南湘羽此时出现,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那你就去啊。’她张开双唇欲把心中所想的负气话说出来,但最终还是乖乖阖上嘴。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别再纠缠,别再投入感情了。
听不见房内的人回话,他只能叹气,转身举步离开。心想: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声声叩着她的心房,就这样吧,就这样退出她的生活,只有如此她才能不带丝毫感情安心执行门主的任务,才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她抬手捂住心脏处,心为什么会这样地不舍和疼痛呢。
“我们就该如此……”抬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她的心却灰得下雨。到最后她仍安慰自己:如此,就好。
“气死我了!”南湘羽非常生气地走回自己暂住的院落,一屁股坐在园子的石凳上。刚抬起手欲拂去黏在脸颊上令她极不舒服的发丝,却看到手腕那明显的五根红痕,怒气不断往上涌。
她实在没有想到,荀卓文竟然没有立刻帮她去找出那名大胆的婢女,而是随便叫了个路过的下人带她到暂住的院落,还说先住下来其他事以后再说。
这明摆着是在耍她,他根本无心为自己出头,越想越气一双纤手不禁紧握成拳,面露凶狠之色,眸光瞬间变得可怕,连唇边有意无意勾起的笑也似乎很阴狠。
婢女手捧热茶和糕点走来,轻轻放在石桌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激怒了生气的主子。放下糕点后,她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气都不敢大声喘。
南湘羽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茶杯,掀开杯盖,就口就饮,刚到唇边她就破口大骂起来:“该死的奴才,那么烫是想烫死我吗!”
她生气地放下杯子,瓷器器皿在石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斜眸不悦地瞪着那名婢女,也是刚才不敢上前救自己的婢女。新仇加旧恨同时袭来,正愁着有气无处宣泄,这该死的婢女就送上门了,她怎会轻易放过。
“奴婢知错,小姐饶命。”婢女手中托盘应声掉落,吓得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低垂螓首整个人扑到地面去,小身子不停颤抖。
“把头抬起来。”南湘羽冷声命令,婢女不敢不从,害怕地抬首,但不敢直视她。她面带微笑,站起身走至婢女身边,居高临下睨着,然后说:“大胆奴婢,凭什么要本小姐饶你狗命!你配吗?”
她微弯下身,两指捏住婢女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接着嗜血地说出:“我要打到你不敢再犯为止,让你长长记性也好。”
“不……小姐,饶命,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看到湘羽眼中的气愤,婢女瑟缩了一下,知道接下来又是免不了的一场暴打。但她不死心,颤抖着双手扑过去,紧紧拽住湘羽的裙摆,只求她一时大发慈悲。
南湘羽放开婢女的下巴,就在婢女以为可以逃过一次的时候,她甜美的嗓音却说着恶毒的话:“你每次都说知道错,可是你每次都不改。”
说完,她张开五指,一下比一下用力打在婢女的脸上,对婢女的求饶声充耳不闻,越打心里就越痛快。不知不觉婢女的侧脸被打得肿起来,嘴角流出血丝,但她还仍没收手的意思。
原本藏身在院落外看好戏的身影,见她没有停止的意思,双眉不禁越蹙越紧,轻移脚步打算当一次好人,救救这名可怜的婢女。
“湘羽小姐,不如给一个面子荀某,放过这名婢女,如何?”荀昊宸一手执扇,一手负于身后,昂首阔步走进开满适季繁花的院落。
挑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颤抖不已,双颊红肿的婢女,心头只掠过一丝丝同情,但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的人对他来说无关要紧,他之所以会出面,只是为了替自己找一个下台阶,好借此现身。
“二少爷果然如外界传言,怜香惜玉。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小姐暂且饶她一次。”刚好她的手也打得发疼,那就放过好了。斜眸看着满脸泪痕,脸部肿得像猪头的婢女,厌恶地道:“还不快滚,还想被教训吗?”
婢女连忙磕头说着谢意,然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拖着疼痛的身子连滚带爬离开,免得思绪无常的主子,再度责怪惹来一顿暴打。
“啧啧啧……要是刚才那画面让我大哥看见,他会做何感想?你就不怕他不敢娶你吗?”荀昊宸迈步向前,未经主人允许毫不客气坐在石凳上,把手中折扇放置一旁,捻起一块绿豆糕就往嘴巴里送。
“如果真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某些人多嘴造成的。而本小姐呢,是有仇必报之人,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例如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就好像你爹跟我爹……”合作的事。
后面那几个字是她故意省略,她相信以荀昊宸的聪明,他应该懂得她的弦外之音,不会笨到拿两家人的利益开玩笑。
摊开手掌,指缝间粘手的液体令她蹙眉,望着掌心那些残留的血迹,她仅是冷笑,接着抽出系在腰间的丝巾,拼命往手掌擦,用力到擦红都不在乎,直至手上没有一点血迹,她才满意地随手扔掉带血的丝巾。
丝巾被迎面袭来一阵带着花香的风吹起,红色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耀眼,飘啊飘之后,丝巾被风席卷着飞上天际。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留一点痕迹。
“他们合作的事是他们的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与你更没有。所以,我们才能聊得来。”看着她那个表情,荀昊宸可以肯定她与自己是同一类人,因此他们合作的几率极高。
“你跟我有什么好聊的,我们没有话题。”南湘羽向来讨厌花花公子,而荀昊宸花名在外,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与这样的人聊天对她来说有失身份。
明明不喜欢他,却不好装出来,毕竟他是荀家堡二当家。因此,她只能强迫自己坐下来面对他,把一切的厌恶化为嘴角一抹笑,给足了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