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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天负伤住院的时候,二十九军发生了大溃败。高昌带着百十名残兵边打边退。黄昏时候,他们赶到一个村庄,乡亲们早就跑光了,残兵们涌进屋里,或坐或躺,很快鼾声一片。
高昌回头看看,就只有儿子高豪杰和护士长唐力,他们虽然强打精神,但也是满脸疲惫。高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兵们太累了,一整天没吃一粒米,没喝一口水,咱们三个就辛苦一下,找些粮食,给他们熬锅粥吧。”
高豪杰心神不宁地看看身后,焦急地说:“爸,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了,鬼子很快就打过来了,我看还是赶紧转移吧。”
高昌去看唐力,唐力有些为难:“高排长说的也有道理,可,可这样下去,会把这些兵们拖垮的。”
高昌还是决定暂时在这里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师长吴念人交待过,集结地点是离此百余里的大元镇。
残兵们喝好粥,又沉沉睡去。高昌心疼地看着他们,不忍心叫醒他们,但还是得有人站岗放哨。他只得把参谋洪桥叫起来,他和高豪杰、洪桥三人轮流放哨。
半夜时分,村庄北边突然响起沙沙声,借着朦胧的月光,一队人马正在悄悄接近。高豪杰叫醒高昌,着急地说:“肯定是鬼子,快把弟兄们叫起来转移吧。”
高昌忙出来,瞪着眼睛看了看,摇了摇头,说:“慢,他们的队形散乱,不像是日军,有可能是咱们的人。”
队伍走近了,看清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却不是国军的黄色军装,是北平警察的黑色警服。双方打了照面,原来是谢让带着的北平的警察,有百十人的样子。高昌心中大喜,虽说警察没什么战斗力,但人多总是好事儿,现在最缺的就是兵,警察毕竟也是带枪的人,几场战斗下来,说不定就能打了。
谢地也在高昌部队里,谢让和他见了面,自然高兴,但谢天下落不明,又让两人心里沉甸甸的。
高昌立即让人做饭,让警察好好地吃顿热饭。饭毕,他和谢让坐下来交谈,双方却产生了分歧。警察局副局长江一郎是谢让的拜把子兄弟,在战场上失踪了,这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重返战场。另外,他还幻想着能找到谢天。他的意见是,在这里等上两天,伺机派人回到战场,除了寻找江一郎、谢天,还要收罗散兵。高昌却不同意,师长说过,要在大元镇集结,散兵们自然会找去。北平已经被日军占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应该尽快脱离险地。两人争执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高豪杰自然是站在父亲的一边,而唐力却觉得部队疲惫,打了几天仗,确实需要休整几天。
高昌只得同意了。
休息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列队一看,警察们的武器主要还是手枪,追捕犯人也许还行,但要与日军对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高昌把谢让叫到一边,说:“谢局长,我们二十九军在丰台东边有个军火仓库,是借用一家公司的库房,我估计日军可能暂时还发现不了,你们警察是不是去那里看看?如果日军还没有占领,我建议你们把里面的枪支弹药带出来,部队的弹药也不够了,咱们得好好武装一下。”
谢地在旁边听见,忙举起了手:“我知道那个军火库的位置,我也去吧。”
他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护士舒林儿也响亮地说:“我也要去。”
唐力却对她说:“那里到处是日军,万一打起仗来,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舒林儿说:“就是可能要打仗我才去嘛,万一出现了伤员,我也可以抢救。”
谢地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对唐力说:“护士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舒姑娘的。”
谢让立即集合警察,队伍刚走出不远,洪桥扛着一支轻机枪追上来了,说:“谢局长,我们高团长让我和你一起去,万一遇到敌人,我这家伙还能抵抗一阵。”他拍了拍手里的轻机枪。
谢让点了点头,高昌考虑得确实周到。他没想到的是,高昌此举,其实还有一层意思,让洪桥起个监军作用,他有点不放心这个警察局长。
在谢地、洪桥的带领下,他们顺利地到达了那个军火库,但不幸的是,日军已经发现了军火库。他们隐蔽在一个土坡下,洪桥拿着望远镜看了看,把望远镜递给了谢让:“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不少警察在那里。”
其实不用望远镜,谢让已经看到不少警察的影子。他们似乎和日军一起在指挥一些人搬运军火。他接过洪桥递过来的望远镜再一细看,看到带头的居然是江一郎!他手下的那些警察们端着日军的三八大盖,监视着那些搬运军火的俘虏和老百姓。旁边站着樱井的副官藤野严八郎,他好像在给江一郎说着什么,江一郎不停地点头哈腰。他不忍再看江一郎的丑态,把目光移向那些俘虏,他们一个个穿着破烂的军装,衣服上满是血迹,走得跌跌撞撞。他的心咚咚地跳动起来,这些俘虏里会不会有谢天呢?他一个个地看过去,似乎没有。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江一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的警察学校,又在一个警察局共事一二十年,虽说是结拜兄弟,但胜过亲兄弟,他现在居然会叛变投敌!他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洪桥把轻机枪架了起来,说:“谢局长,你下命令吧。”
谢地也跃跃跃欲试:“爸,咱们打吧,杀个痛快。”
谢让没有说话,用望远镜看了看周围,日军在军火库四周布置了五六挺机枪,还有二三十个拿着三八大盖的,再加上投降的警察,有近百人了。而他带的人,除了洪桥有一挺轻机枪,谢地有一支汉阳造,其他都是手枪,火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人还没冲到跟前,都会被干掉的。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敌我力量太悬殊了……”
谢地还有点不甘心:“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被俘的兄弟死掉吗?”
谢让瞪他一眼:“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送死!”
舒林儿悄悄地拉了一下谢地的胳膊,低低地说:“谢局长说的有道理,现在不是莽撞的时候。”
谢地也知道父亲说的有道理,一拳砸在地上,地上的石子硌得手疼,更疼的,是心。
谢让心里也很难受,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兄弟江一郎居然会叛变投敌,认贼作父,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他有心杀敌,把这家伙逮住,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兵力有限,有心杀敌,无力回天。他抱着一丝希望,他带的警察不行,也许高昌带的军队可以和这些日军打一仗。回到村庄,他找到高昌,把日军的部署详细地讲了一遍,然后充满期待地看着高昌,说:“高团长,我觉得咱们完全可以发起一次突袭,把军火库夺回来,同时也救回那些俘虏……”
高昌打断了他:“你是想救你儿子吧?”
谢让倒也爽快:“对,我确实也想救他,但我们也需要那些军火。”
高昌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以大局为重。你看看我这个团,两三千号人,一仗下来,就剩下这百十人了。要是能把他们都救出来,那倒也值得。问题是,日军防范严密,很有可能,人没救回来,咱们这点人马也折进去了。我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把鬼子赶走了,这仗,要打上几年了,不留点种子不行啊。”
谢让还想央求高昌,可再想想,自己也觉得救人不大可能,他喉结蠕动了一下,终是无语。可怜的谢天,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那些俘虏里,如果在,但愿他能忍辱负重,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大队人马杀回来,把你救出来的。
高昌拍了拍他的肩,推心置腹地说:“谢局长,咱们就这点本钱了,打鬼子是长期的事儿,在找到大部队之前,咱们得好好谋划一下。你看,咱这队伍主要是由我和你的部下组成的,咱们就简单地分下工,我毕竟是军人,打过仗,我来总负责,你当我的副手如何?”
谢让倒不乎这个官儿,但他想了想,警察是他的,如果他没有任何职务,高昌确实也不大好指挥他们。他点了点头,说:“高团长,你比我有经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
高昌又把谢天、高豪杰、洪桥、唐力等人找来,开了一个短会。高昌觉得,目前远离大部队,归建之前,用原来部队的番号已经不大适合了,容易引起日军注意。大家七嘴八舌。谢天说:“咱们就叫华北义勇军吧。”都觉得这名字有点大。唐力建议叫“猛虎团”,可话刚出嘴,自己就觉得不合适,就这两百号人,叫病猫还差不多,还猛虎呢。高豪杰说:“干脆就叫热血团吧,国破山河在,我等都是热血男儿,誓与日寇血战到底,取这个名字,表示我们绝不屈服,慷慨赴死之决心。”他话音刚落,大家都觉得好,最后决定就叫“热血团”,高昌任团长,谢让任副团长,唐力任医院院长。
众人散后,高豪杰对父亲说:“团的架子有了,应该再分成两个大队,这样,有任务行动起来也方便。”
高昌问他:“那你觉得让谁当大队长合适呢?”
高豪杰说:“部队被打散了,能不能找到师部还是问题。乱世之中,队伍还是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日寇来势凶猛,大难临头,为保性命,难免有人啥事都干得出来。你看看谢让的一个小小警察局,副局长就带队叛变了。咱们不能不防着点。”
高昌问他:“那你的意思是?”
高豪杰说:“我觉得这支队伍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把队伍分成两个大队,原二十九军的组成第一大队,你来兼任大队长,警察组成第二大队,我来担任大队长。”
高昌愣了愣,高豪杰虽然说得直接,但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什么意思?高昌试探着问他:“这样安排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这样一来,这部队不就是咱家的吗?”
高豪杰凑上来,低低地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乱世之中,有枪就是王,咱们手里有了这支部队,无论走到哪里,腰杆都能直起来。”
高昌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军阀吗?他还像个国民革命军军人吗?国难当头,不想着如何抗日,却挖空心思要培植私人武装!他忍无可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狠狠地瞪着高豪杰,吼道:“你趁早给我收起你这想法。我们是堂堂的国民革命军,不是军阀,也不是私人武装,是为国为民族而战的军队,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把它当作自己的武装!”
高豪杰的脸红了,讪讪地笑了笑,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他说完后,闷闷不乐地走了。
高豪杰的表现让高昌心里更加沉重,战争刚刚打响,就已经有人开始打小算盘了,并且还是自己的儿子!他不敢保证别的人没有这样的想法。这样一来,他反而为难了,这大队长交给谁来当,似乎都不妥当。他找到谢让,谢让不明就里,提议让高豪杰当第一大队长,第二大队长由他兼着,有合适的人选再说。
高昌摇了摇头:“第二大队长由你兼任我也放心,但高豪杰却不能当第一大队长,他还年轻,做事浮浪,得继续磨炼磨炼才行。”
高昌这样说,谢让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高昌叹了口气,说:“要是和平时期,自然有济济人才,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就咱们这两百来人,确实也没有其他合适人选了。这样吧,我来兼任第一大队长,你来兼任第二大队长,将来如果有合适人选再说,你看如何?”
谢让想了想,和自己搭档的江一郎,平常看上去是个颇有正义感的人,提起日本人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叛变投敌了。人心隔肚皮,确实用谁都不放心,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三天,队伍向着百里外的大元镇出发了。
路上到处是逃难的人,他们带来各种各样不祥的消息,日军占领北平后,已经长驱直入,早就越过了他们,随时可能遭遇敌人。高昌和谢让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再走大路,改走山间小路。
这就苦了唐力和舒林儿,她俩出身于城里的大户人家,从小读书上学,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已经是气喘吁吁。谢让把她们的医药箱要过去,让身边的两个警察背着。到了中午,就着山里的树阴,简单地吃些干粮,算是午饭。刚走没多久,唐力就感到双脚刺疼。坐在路边,脱下鞋一看,脚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水泡。唐力倒还能忍着,舒林儿却呜呜地哭起来了。
洪桥正好路过,俯下身子,说:“哭什么哭?要是你一哭脚就不疼了,那你就好好哭一场吧,可你把嗓子哭疼了也没用,我看,咱就不哭了行不行?”他的口气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舒林儿哭笑不得,只是狠狠地说:“你说得轻松,要是你有一脚水泡,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洪桥直起身子,说:“得了吧,大小姐,我又不是没有一脚水泡过,刚当兵那阵,天天都这样,时间长了,磨出了茧子,也就没感觉了。我从来就没哭过。”
舒林儿朝他撇了撇嘴:“我看你脸上也磨出茧子了。”
唐力帮舒林儿挑掉水泡,把她扶起来,朝洪桥努了努嘴:“洪参谋,不要耍嘴皮子了,你搀着林儿走路吧。”
舒服儿还有点不愿意,嘴里嚷着,谁让他搀了,但却拗不过脚疼,还是伸出胳膊,让洪桥搀着。开始两人都有点拘谨,距离拉得大大的,这就让舒林儿难受了,不但脚底疼得钻心,胳膊还被洪桥扯得疼。她恨恨地收回胳膊,冲他叫道:“你别搀我了,你这叫搀吗?你这是存心扯疼我胳膊!”
洪桥尴尬地笑笑,却也走近了一些。慢慢地,舒林儿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靠在男人宽广的肩膀上,他几乎是在拖着她走,确实轻松多了。男人却臊得很,一路上都不敢拿正眼看她。她心里感到好笑,看不出来,这还是一个腼腆的男人呢。
谢让搀扶着唐力走,唐力三十多岁,谢让四十多岁,两人都是结过婚的人,唐力大大方方地让他牵着手,两人走在坎坷不平的山间小路,不说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谢让问她,丈夫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孩子?这一说,勾起了唐力的伤心事儿,她的丈夫也是二十九军的,是个连长,却在几年前的长城抗战中英勇牺牲了。因为伤心过度,还没足月,他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却又在第三个月里得了白喉而死。唐力说到这里,眼泪禁不住直流。谢让一阵慌乱,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唐力问他家里情况,他长叹一声,老婆还在北平,生死未卜,大儿子谢天也是生死不明。两人互相安慰,一时竟也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经过三天三夜的跋涉,他们爬过一座山,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大元镇。日光正好,镇子安静,犹如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终于要和大部队见面了,大家兴奋地跳起来,把帽子摘下来往空中扔着。唐力也不觉得脚疼了,兴奋地指着大元镇对谢让说:“这个镇子多美啊,有山有水,看来还是个风水宝地呢。”
谢让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整个镇子人影绰绰,但似乎没有穿军装的人,丝毫没有大军聚集的模样。
高昌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吆喝着带着队伍就要下山,谢让叫住了他:“高团长,我觉得这个镇子有些奇怪。如果说这是你们师的集结地点,应该有大批人马才对啊。”
高昌听谢让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确实奇怪。他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镇上除了老乡,虽然也有不少背着枪的人,但这些人却没有穿军装,都是一些老百姓的装扮。这是些什么人?是敌是友?这里明明是师长说的集结地,为什么又没有一个军人呢?难道师部已经离开了?
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派人去侦察一下情况。
谁都知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高昌建议让高豪杰去。谢让挂念着谢天,这里既然是集结地,谢天就有可能也到这里来,他要亲自前去。高昌却不同意,说:“谢副团长,你现在是名指挥人员,要为全体人员负责,这事儿就交给豪杰去办吧。”
谢让心里放不下谢天,仍然坚持要去。
高昌皱着眉头看着他,提高了声音:“你要尽快转换角色,要从大局考虑问题,不要轻言打打杀杀。”高昌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很好。他确实觉得谢让只是一个警察局长,负责治安还行,指挥军队打仗还差得远。哪有指挥人员冲冲杀杀的?
谢地站了出来:“高团长说的有道理,还是我和高排长一起去看看吧。”
谢让只得同意了。两人准备出发时,谢让又觉得不妥,叫住了他们:“镇里的人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你们两个就不要穿军装了,军装太扎眼。”
高昌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可又到哪里去找老百姓的衣服?谢让说:“如果找不到老百姓的衣服,我看换成警察的制服可能也会好一点,镇子里出现警察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换了警察的服装,借着树木、房屋的掩护到了镇里,蹲在一个墙角张望。那些背着枪在镇里四处游荡的人很奇怪,他们有枪,但行为举止却不像是军人,有的醉醺醺的,嘴里哼着下流的小调,还有的砸开商铺抢劫。高豪杰拔出短枪,恨恨地说:“他妈的,这是帮土匪!”
谢地虽然没有见过土匪,但看他们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土匪了。但他又感到奇怪,这帮人背着的枪却都是清一色的汉阳造,这可是国军的装备。土匪们的装备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即使有汉阳造,也不可能人人都有。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你说,会不会就是咱们二十九军的兄弟呢?也许,也许他们为了避开日本人,故意穿上老乡的衣服呢?”
高豪杰也有点疑惑了:“看样子是土匪,但土匪不可能有咱们正规军的装备……要不,咱们去问问?”
谢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高豪杰拦住了他:“你比我小,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儿,你就立即回去给我爸他们说说,让他们来救我。我爸是团长,他不会不救我的。”
谢地想想也是,就点了点头。
高豪杰刚一出来,大街的人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把枪对准了他。高豪杰立即举起了手,说道:“兄弟们,别误会,我是北平的警察,和鬼子刚打过仗撤下来,你们是?”
那些人并没回答他,只是疑惑地向四周张望。一个带头的家伙上来把他腰里的手枪下了,厉声喝问:“就你一个吗?你们其他人去哪里了?”
高豪杰说:“队伍被打散了,就我一个人……你们是?”
那个家伙给了他一脚:“你他妈的掉进土匪窝啦,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黑狗子,走,看我们老大如何收拾你!”
谢地听到这里,心知糟了,这帮家伙原来真是土匪!可他们的汉阳造又是哪里来的?
高豪杰笑嘻嘻地看着那人,摇了摇头,说:“兄弟,你别骗我啦,看看你们手里的家伙就知道,你们不是土匪,是国军。鬼子太厉害了,你们换了衣服我也理解……”
那个家伙又给了他一脚:“就你他妈的聪明!谁说老子不是土匪?国军有汉阳造,老子都不能有汉阳造?老子还有机枪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汉阳造和机枪是如何来的,但看这帮家伙的样子必是土匪无疑。谢地悄悄起身,弯着腰,借着断墙与树木的掩护,飞快地向山上跑去。
一定要把这帮狗日的土匪干掉。
谢地回到山上,高昌听完他的汇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这帮土匪,怎么会有清一色的汉阳造呢?他们会不会伏击了国军,抢了国军的武器?”
谢让也很担心:“如果他们与国军为敌,那他们就有可能被日本人收买了,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
谢地说:“我们赶紧下去救高排长吧。”
谢让也觉得当务之急是把高豪杰救出来。高昌制止了他们,还不知道土匪的虚实,他们又有正规军的武器,必须先冷静下来。
谢让有些纳闷:“高排长可是你的儿子啊。”
高昌淡淡地说:“我是一个父亲,但我更是一个军人,军人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如果要打,就要打胜。我们就这两百来人,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谢让虽然着急,但也不得不佩服高昌。高昌内心里实际上比谢让还要着急,但他提醒自己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乱,特别是自己,更不能让情感蒙蔽了理智。他马上做出两个决定,一是全军警戒,占领有利地形,防止土匪偷袭,二是派谢地和洪桥再次下山侦察,最好能捕获一两个土匪,换上土匪的服装混进镇子,打探清楚这股土匪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多少人,然后再下决断。
几个土匪押着高豪杰,高豪杰从他们断断续结的谈话中得知,那个貌似带头的叫赵慈江,土匪老大叫胡克利。他被押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跟前,汉子皱着眉头问赵慈江:“二当家的,你弄来一个警察干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了算啦。”
赵慈江笑笑,说:“老大,我就怕他是个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