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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五年, 十一月初九,染疾多年的皇帝病重不治, 陷入弥留之际。
十一月初十,右相张九龄、黄门侍郎杨弼被秘诏入宫, 听候皇帝遗诏。
诏命皇太女李瑾月继位, 并叮嘱皇太女以社稷苍生为重, 敬天法祖,胼手砥足, 切不可荒废朝纲, 殆冥基业。择宗室贤能子弟, 再传皇位。
十一月十一日辰初三刻,龙御大行, 举国发丧。
国不可一日无君, 当日遗诏宣告天下, 皇太女为大行皇帝扶灵三日。十一月十五日, 新君登基大典准备妥当, 李瑾月以有史以来头一位皇太女的身份, 登顶大宝。为纪大行皇帝, 年号暂时延用。
女帝继位,普天喧沸, 四海咸震。大唐建国一百又二十年,已出现两位女帝。一位以太后之尊登顶皇位, 虽还政李唐, 但实为篡朝。如今这位却是正经记录在册的皇室女, 以皇太女之尊登顶皇位,名正言顺,史无前例。开此先河,预示着后世皆可效法,乃是震天动地的巨大变革。此事不仅影响到了全唐,还影响到了周边诸多的国家。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大唐的这位新君女帝,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治理好这样大的国度。
大行皇帝离去十日后,谥号定——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庙号玄宗。在位二十六年,享年五十三岁,入葬泰陵。
新君即位大赦天下,凡轻量刑者一律释放,重刑者裁量减刑。
翌年元日大朝会,宣布改年号为神凰。
神凰元年二月十五,朝会过后,李瑾月更衣,召见张九龄于大明宫延英殿西暖阁。
“子寿公,听闻您近来身子欠安,可需要传太医看看?”延英殿龙席之上,一身赤红金丝团龙刺绣锦袍常服的李瑾月,端坐其上。束半髻,头顶的金龙小冠耀眼夺目。新君的服饰都是全新设计制作的,既体现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严,又符合她女性的特征,同时还要符合新君的喜好。一套全新的标准定下来,礼部与尚衣局也不知磋商了多少次。李瑾月素来爱着男装,尤其是行军打仗之时,如今当了皇帝,燕居服倒是以女装比较多。但上朝理政时,她的服饰依旧偏于男装,如此更显肃穆威严。
“多谢陛下关怀,老臣一切安好,就是旧疾犯了,风湿痛。”
“朕还是请太医去给您看看罢,您也别推辞,赤糸与莲婢当年离开长安时,特意叮嘱朕要关照您呢。您若是身子欠妥,朕如何向她们交代啊。”李瑾月笑道。
张九龄忙拱手谢恩:“老臣惶恐,多谢陛下。”
寒暄过后,李瑾月切入正题。
“不知开办女子官办私塾的新政,中书省商议得如何了?列位宰相可否提个具体的方案给朕看看?”
张九龄心中一凛,他知道皇帝对这件事很看重,没想到居然这么着急,这才登基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迫不及待要着手推进新政了。
好在张九龄有备而来,当下将自己心中所想向李瑾月缓缓道来。君臣对席,一人说一人听,李瑾月身旁新提拔上来的大内官王七,已改名王芝奇,恭敬地侍奉在侧,为皇帝与右相斟茶添水。
其实李瑾月很想找一个贴身侍奉的女官,王芝奇虽然是内侍,但毕竟是半个男子,服侍她更衣,李瑾月心中总觉得别扭,而身边总是跟着一群宫女,她又觉得烦扰。近些日子她正盘算着要不要将玉环提到前朝来,先封她一个女官,就好像当年的上官婉儿一般,帮自己处理一些比较繁琐的事情。但是想来想去,还是作罢了。玉环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她若要这般做,岂不是更加火上浇油。
每每想到此事,她就觉得心烦。皇太女时期,她就想过要迎娶玉环,但被张九龄劝阻了。因为当时虽然她已然掌控朝廷,但毕竟根基不稳,不宜树敌。强行娶玉环入门,太过狂悖,惊世骇俗,恐怕不利于她在朝中站稳脚跟。再加上当时先帝还在,保不准先帝会不会再于此事上做文章,致使原本大好的局势发生变故。思来想去,李瑾月便作罢了。
等到如今登基,她又与张九龄提过一次迎娶玉环的事,张九龄建议等女科彻底推行开来之后,再商量此事。李瑾月知道张九龄的判断是对的,可她内心却愈发煎熬。玉环如今在宫中无名无分,人人都知道她与新君的关系,也有一大堆的人侍奉她,可明面上却只能用“玉环娘子”这样不伦不类的称呼。李瑾月想要她入主中宫,成为皇后。这件事几乎成了她的心病。
张九龄的阐述到了尾声,他却发现李瑾月似乎走神了。他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李瑾月回过神来,歉意道:
“子寿公,实在抱歉,朕走神了。”
“陛下日理万机,千头万绪,也要注意身子,多养养神。”
“唉……”李瑾月长叹一声,没有答话。
张九龄见李瑾月神思不属,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由有些唏嘘。沉吟片刻,拱手道:
“陛下切莫着急,女科的推行势在必得,想来不出五年,定有成效。”
“五年啊……朕至少还要等五年。”她也至少还要再等五年。
“但是陛下,还有什么是比倾心爱人就陪伴在自己身边更幸福的事呢?”张九龄道。
李瑾月笑了:“多谢子寿公宽慰,朕明白急不得,一步一步来罢。只是,老师……”她看向九龄,面露疑惑神色,称呼已然转为老师,代表她已然放下了帝王的身份,单纯是以张九龄学生的身份在说话:
“朕没有想到,老师竟会对朕与女子相爱这件事不抱任何偏见。”
张九龄轻笑两声,捻了捻长须,道:“老臣只是觉得,只要陛下勤政爱民,心怀天下,那么不论陛下是嫁男子,还是娶女子,都不重要。如若陛下当真纳了夫君,老臣反倒要担心后君干政的问题了。毕竟这天下男子啊,总是不甘于位处女子之下,不是吗?”他似乎意有所指。
李瑾月眸中闪过一丝厉芒,随即笑道:“老师说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