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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着手换上了件完好的衣物,努力平复心中的委屈厌恶时,却见一个东吴兵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我大怒,操起桌上的茶碗扔去,“滚出去!”
那人敏捷地抄手一接,跪在地上,“夫人莫惊,是我。”
那声音温润如水,却是一个女声。她将头盔一揭,却是许久未见的悠悠。
我听看守我的士兵说过,姑苏第一名妓夜奔张之严,张之严宠若珍宝,夜夜宠幸。远在瓜洲的洛玉华醋劲大发,偏偏又不得出城,便焚烧悠悠的琼花小筑。
我那时便想,悠悠究竟意欲何为,而且方才那一手分明又显示了悠悠武功高强。我心中的疑团更深。
我的长发披散,缚胸的布条散在一边,她的明眸中毫无惊讶。
我淡淡道:“姑娘深藏不露,君某果然看走眼了,不知姑娘究竟是何人?”
悠悠长长的扇睫微颤,口中却公式化地说道:“悠悠是谁并不重要,欺瞒夫人,实在事出有因。现在重要的是夫人的安全,请快随我逃出东吴营帐。”
我的心中对她惊疑不定。
她的口气却强硬了起来,“请夫人看在今晚袭营的兄弟,那几千人命的分上,快随我去吧。”
我向后退了一步,“你的主上是谁?”
悠悠站了起来,向我走来,叹道:“夫人与我相处这么多年,难道如此不信悠悠吗?”
话到一半,她早已疾如闪电地点了我的穴道。她的个子明明比我还要纤细瘦小,却似毫不费力地将我像麻袋似的扛出营。外面到处是喊杀之声,她扛着我绕过军队,偶有兵士发现,她那长年弹琴的优雅素手此时却是狠戾地挥舞着短刀,转眼间人头落地,血珠溅到她如花似玉的脸上,那往日柔情似水的眼中唯有冷酷和仇恨。
这时一个长相毫不起眼的张家兵牵着两匹大马过来,一言不发地将缰绳交到悠悠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同悠悠擦肩而过。
悠悠将我放到一匹马上,向黑夜深处驰去。
出得城外,悠悠出手解了我的穴道,将我扶下马来。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星空下,许久不见的她静静地单膝跪倒在地,虽是男装打扮,却是青涩不再,美睫低垂,眼神却满是冷酷。这让我想起在子弟兵营时的锦绣,每次去执行任务前的那种眼神。
她对我低声道:“方才对夫人多有得罪,请夫人责罚。”
我心中一动,走过去假装扶起她,轻轻触她的左腕内侧,果然有一把似匕首般的硬物,我微微一笑,“多谢姑娘的相救之恩,你是东营还是西营的子弟兵?”
悠悠依然躬身垂目,闪过一丝惊讶后,满是顺服地答道:“夫人果然聪慧。小人是东营的子弟兵,分属暗人一科!”
“怪不得三爷专门到琼花小筑,原来你是西安原氏的接头人……”我苦笑一声。
悠悠抬起头,对我抿嘴一笑,“夫人莫要怪三爷,其时三爷并不确定君爷就是夫人。”
“三爷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我低低问道。不知是突然的安全让我松懈了下来,还是我太累了,我一下子跌了下去。
悠悠及时扶住了我,往我嘴里塞了几颗药丸。这种药丸我很久以前服过,那是原氏的独门灵药灵芝丸吧。
“穆宗和倾囊相助后离奇失踪,三爷便起了疑心,让东营人马天南地北地查找,却毫无头绪。”她的眼在星光下满是朦胧之光,她笑道:“小人自问虽是女子,然无论武艺、谋略都属东营子弟兵中的第一人,到了江南,却是困难重重。后来发现他更名换姓,独身一人在锦洲养老。他喜欢养鸟,我查到他最名贵的那只鹦鹉是一个小孩送来的,那个小孩一路上换装无数,我的人跟丢了数次,最后辗转方才查到,那人却是希望小学中一个女童乔装打扮的。如果小人没有记错,应是叫露珠的吧。”
穆宗和举家亡于邓氏流寇,为齐放所用,心灰意冷的他只对唯一的爱好,珍禽还有些兴趣,于是我便让最机灵的露珠,每有异鸟便为其送去。
“那时君莫问素有风流之名,我便借机接近。其时,三爷并不知道这个君莫问大老板,便是夫人。”
我淡笑道:“是你家三爷叫你用悠悠这个名字吸引我的?”
“恕小人无法回答。”悠悠明眸流盼道:“悠悠虽是子弟兵,却属暗人一科,只有接到上家的命令方知要执行的任务。故而在琼花小筑之前,悠悠亦是第一次见到原三公子,那时上家只是告诉我一定要用悠悠这个名字登台献艺。果然君爷花大价钱买下了悠悠,这才让悠悠发现君爷是女儿身。”
我默然地看向她,她也对我一径微笑。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俏脸隐在阳光的阴影中,纤手轻轻捋了一下风中的乱发,低声道:“夫人真是好福气,悠悠年龄虽小,这几年在上家的手下见惯了人中龙凤,在风月场中也待了不少日子,却从来未见过原三公子那样品格的人物。可那日献舞,他的眼中分明只有夫人,只是……”
她似乎说着极重要的东西,可是我的眼皮却似覆上铅,耳边依旧是溪水潺潺,眼前悠悠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好似还带着一丝悲戚,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的身体好像漂了起来,整个身心都松懈了下来,可意识是如此昏沉,仿佛在黑水中不停地漂流。
远远地,一阵阵缥缈的叫声传来,渐渐地,这个声音,由远及近,极轻柔地传到我的耳中。
“木槿,木槿!”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可是我却无法回应。
很久没有这样沉沉睡觉了,可能有七八年了吧,这几年兵荒马乱的,根本就不敢踏实入眠,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再让我睡一会儿,不要吵我。”
是谁的手在抚着我的颊,如此轻柔,如此小心,却又带着一丝颤抖?我甚至能感到他掌心的潮湿。
那有些虚幻的喃喃之声又起,我几乎能感到那温润漉湿的气息喷在我的唇上。
我的眼前似乎有一豆幽火,可是我睁不开眼睛。是谁?这是谁的吻?莫非是张之严?我害怕了起来,然而这个人的身上有着一种熟悉而陌生的味道,他的吻带着一丝浓烈的欲望,撬开了我的口,滑入了我的舌间,我无力抗拒,手指微动间,挤出一丝声音:“非白……”
那缠绵的吻忽然一顿,我的唇上一痛,血腥滑入我的喉间,那个温暖的怀抱倏然离开了我。我的神志依旧不清,身子却冷了下来,那人的手渐渐滑了下来,落到我的颈间,慢慢紧了起来,好痛苦,不能呼吸了……
忽地他的手又松了,又似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然而,我却又是一阵昏眩,黑暗的力量又扫向了我……
清晨的鸟鸣声悦耳地传来,我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我的衣服被人换过了,身上只是一套寻常的粗布女服,屋外偶有孩童的嬉笑声,这让我想起了夕颜还有希望小学的孩子们。
我想也不想地冲出去,猛然一下地,只觉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青青醒来了啊。”
青青?我诧异地抬起头,却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脸上沟壑重重,颤颤地扶起了我,叹了一口气,“青青,你的身子还没有全好,听爷爷的话,先不要下床。”
我微微一笑,“多谢老丈相救之恩,我叫君莫问,青青是何人?”
老人难掩满面的失望与心酸,呆呆地看了我半晌,然后流泪道:“青青啊,你要何时才能醒过来。宝儿没了,家也没了,爷爷只有你和青媚两个人了,你爷爷快进棺材板了,莫要再吓爷爷了啊。”
我猛一抬头,却见对面的铜镜中映着一张陌生的女人脸,那个女人万分憔悴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满眼震惊,铜镜外的我也抚上我的面颊,是谁给我易容了?
“爷爷,姐姐醒了吗?”
一个女子轻柔而担忧的声音传来,却见一个青衣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两条麻花辫甩在丰满的胸前,看到我正凝视着她,一下子冲过来,扑到我的怀中,流泪道:“姐姐总算醒了。”
那一双眸子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却又晶亮得不似一个村姑,我的心神一动,放松了下来。
老人对着小姑娘叫着:“青媚,快去外面买串鞭炮,庆贺你姐姐可总算醒过来了。”
我微抬手,好痛,然后对她微微一笑,“不用了,青媚。”
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抱着我大哭了起来。
那个老人也抹着袖子喜极而泣。
一个身着绸服的身材略胖的人走了进来,叹了一口气,“老王,青青姑娘醒了?”
老人跪在地上,对着那人千恩万谢,“多谢方掌柜的收留,如今我大孙女醒了,我们立刻起程,赶往肃州,不再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