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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沨静静看了她,并不多言。
退后几步,镜湄决然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离开他,也不会让他离开我。我们的事你莫要多管,你想要做闲云野鹤,只管做你的去,却没有资格再插手我们中间。”
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走到这一步,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来破坏。即便是那个曾经对他最重要最特别的人,也不行。
淡淡警告地看她,圣沨目中不无忧虑:“你不要做出连自己也后悔的事。”
“失去他我才会后悔。”贝齿细细咬着嘴唇,镜湄神色幽静,却是几近绝然地坚定。
某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圣沨到底是不忍心。这么多年她的深情他看在眼里,如何做得了假?
只是,他心中念想悲哀到近乎寂静。
从来没有得到过,又何谈失去?
*
已是三更时分,窗外仍是树躁蝉鸣。
放下手中书卷,庚桑楚抚额苦笑。他竟也有今日,明明是自己心中难以平静,却胡乱怪起旁的物来。
如此下去,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静心。
内里某个念头蠢蠢而动,他只觉所有的自制力都在这短短几天中用尽,终于打开房门悄然出去。
一路施展轻功往南行了半夜,他到扶府门前已是万籁俱静。行至后院,他一跃而至荷塘边一株杨树上,那人的窗户便离到眼前。
却尚未熄灯。
他只觉一颗心立刻便“突突”地跳起来,他原打算能在她窗外守上一夜便已知足。
打开的窗户正对的便是一张木桌,桌上简单的摆着油灯和茶盏,一人正坐在桌子的那一端,青丝垂肩,聚精会神看着手中书卷,仿佛一抬头就能与他对面。
还是她的眉,她的眼,眉眼中却带着他不熟悉的恬淡静谧。怔怔看着那一袭淡紫宽袍,他的心浅浅地疼起来。从前她绝不会穿白色以外的衣衫。
或许喜欢白不是她的本意,毕竟她是有着那样热情率直的真性情,只是不管本意还是它意,一旦喜欢了习惯了,便不会更改。
一如他们之间。
其实她穿紫色也很好看,她大概随便穿一件麻衣也会很好看,他却只觉心中一圈细细密密地疼。
并不尖锐,却不会停止。
他忽然又庆幸起来,庆幸她还未安歇,而他还可以这样的看着她。
即使明知她抬头也不会看得见他。
那一盏灯直亮到黎明。
东方天色开始微微发白的时候,她终于起身关了窗,片刻后那盏烛火便倏然熄灭。他从树上站直了身子,有些僵硬,但一夜的守候,他心满意足。
和衣恬息盏茶工夫,萧冷儿复又起身,略微整理一下变开门出去。进入到大厅之中,扶鹤风等人早已在坐。
自自然然走到扶雪珞身边空位坐下,萧冷儿这才笑道:“对不住各位,我睡得有些过头了。”
看她眼下淡淡一圈黑,扶雪珞想说什么,终究不曾开口,只盛了饭递给她。
厅中气氛有些怪异,萧冷儿恍若不觉,仍是笑道:“吃完早饭后我便要去城西的‘锦绣山庄’试礼服,雪珞不若与我一同前去,至于礼堂的布置与宾客事宜,只怕要劳动在座各位帮忙了。”
那锦绣山庄正是洛阳城中最有名的一间绣坊,扶雪珞奇道:“试礼服?”他可记得自己并未订制甚礼服。
“正是。”萧冷儿颔首笑道,“我早在回到洛阳当天便已亲自前去锦绣山庄订制成婚礼服,按日子今日便可去试装了。雪珞你的尺寸我也只是估量,若穿着不合适,尚有两日可以改。”
众人望着她的模样已有些张口结舌起来,天下间可还有第二个比她更迫不及待自作主张的新娘子?
体贴地为扶雪珞碗中添菜,萧冷儿似毫不在意眼前的冷场:“多吃点,雪珞,我瞧你这些天可一日日消瘦不少。一个堂堂大男人,太瘦了可不好看。”
依暮云再也忍不住出声讥讽道:“想到要被迫跟你这样的女子成婚,雪珞只是消瘦没有吐血可是大幸了。”
洛云岚喝道:“暮云!”
“难道我说得不对?”依暮云亦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吼,“被逼娶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还要利用自己的婚礼去杀人,这种鸟气是人也受不住咽不下!”
萧冷儿笑吟吟道:“我跟雪珞成亲在即,诸位难道不与我俩同乐?”瞟了一眼依暮云续道,“你我好歹有十年交情,你便如此恭祝我的新婚?”
不愿与她对视,依暮云扭过头冷冷道:“这一整桌的人,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会为了这所谓的婚礼高兴。你难道是眼瞎了,看不到大伙儿的不满,看不到雪珞的痛苦?萧冷儿,雪珞一心为你付出多年,烟然也当你是亲妹妹般疼爱,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可言,便饶了他,取消这可笑无谓的婚礼。”
纤指轻叩着桌面,萧冷儿若有所思:“看来半路杀出的情感,终究不抵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今日暮云你一心想着烟然,看来咱们之间的交情,亦算不得什么。既然如此,”说到此她神色已清冷下来,“我奉劝各位还是开心点好。两日之后的婚礼势在必行,各位开心也得参加,不开心也得参加,否则便是与我夫妻二人过不去。我言尽于此,是非轻重各位自己掂量。”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扶雪珞又再度换了温柔笑靥:“至于雪珞,我相信他是真心实意要娶我为妻,与我共度一生。”伸出手去,她含笑望他,“现在,咱们去试礼服罢。”
众人紧张注视下,扶雪珞终于站起身来。
依暮云早在她说“算不得什么”便已气极掉泪,看到此处终于再禁不住,调头飞快地跑出去,洛云岚自也紧跟着追出去。
一路跑到后院中的假山石前,依暮云这才停下来,伏在假山上放声大哭。
怜惜地看她哭态,洛云岚叹道:“你明知如今是非常时候,又何必非要跟她说那些难听的话。”他自是舍不得依暮云受半分委屈,但这几日来看萧冷儿种种,内里更心疼的却是她。
好像她越骄纵无理,便只能叫他们越心疼。他和扶雪珞尚能如此,他不信与萧冷儿相交时日最久的依暮云竟会真的恨她怨她。
依暮云痛哭道:“我没办法,我看到她那样子便有气。看她、雪珞和烟然三人的情形,越看越是生气,越是生气越是难受。她说着那样寡情的话,叫我如何与她说好话?唯有、唯有与她吵与她闹。”
再叹一声,洛云岚只觉无奈。眼前这情形,萧冷儿说得对,她既下了决心,婚礼便势在必行,他们反对赞同与否,更是毫无半分用处。既然如此,他温言道:“你也莫要再与她怄气了,此事没有转圜余地,咱们只管观望即可。无论冷儿是出于何种目的心情,雪珞想要娶她的心,确是真心实意,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
依暮云不由止住了哭声,正想着他话中之意,却听洛云岚又道:“你心中真正疼的,是扶雪珞还是萧冷儿,也自己想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