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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甲板之上,郑芝莞的尸身就在一旁,陈凯看着那对母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冷笑——只是那份恐惧,他与郑经之间,就已经没有了共存的可能。不过相比这个九岁的稚子,他的母亲显然更加难缠。
想到此处,陈凯的嘴角撇过了一丝冷笑,转过头再看去东北面大约是五通码头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这是将来的事情,先把城守住了再说。否则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将来了。”
运回这些金银珠宝的事情陈凯交给了林德忠一力负责,他凭着最快速度返回中左所城,随即来到东城墙,派人招来了蓝登、周全斌以及身在城中的卢若腾和沈佺期二人,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这个时代的厦门岛莫说是四桥一隧尚未开始筹划建设,就连大规模的围垦和填海造陆也还没有展开。筼筜港和钟宅湾一西一东,深入海岛,将岛屿勾勒成了一个“小蛮腰”似的形状,而非后世的那“一颗球”。
按照蓝登的分析,清军兵力不过倍于明军,不可能实现围城,此番从五通码头登陆,那么最有可能遭受到清军攻击的就是东城墙和北城墙,自当在此重兵布防。于西面和南面,就可以派遣少量部队进行监视即可。
“末将与周副将在来的路上就议过了,我军只有援剿后镇和参军的漳泉分巡道标营两部,兵员一千五百余众,从现在得到的情报显示,虏师打着的旗号有福建右路镇标和福建抚标,两部加一起共有五千兵马。我军现在尚可凭坚城,以援剿后镇登城守御,标营居中策应。但是迁延日久,只怕还需援兵,方能解围。”
不比援剿后镇,陈凯的标营俱是新兵,操练不过两三个月罢了,缺乏守御经验,很容易坏事。所谓居中策应,实际上就是照顾陈凯和林德忠的面子而已。
对此,陈凯也没有自不量力的打算,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并且当众写好了向南澳方面求援的书信,派人送出。随即蓝登便继续开口谏言道:“兵力差距过大,我部死守城池,还是要看参军调动城内民夫协防。否则光凭着咱们援剿后镇和巡道标营,怕是也免不了捉襟见肘的。”
兵,就这么多,兵力差距也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蓝登把话说的如此明白,陈凯也早已想到了此处,否则他也不会派人把卢若腾和沈佺期二人请来。只是这说话间,周全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色彩,似乎是觉得蓝登的这番话多余了,但其总是焦急更多,还是不满更多,就不好说了。
具体如何,陈凯已经没工夫理会了,干脆直接给卢若腾和沈佺期二人分配了任务:“二位俱是上官,本不该由下官一个从四品的分巡道发号施令。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下官也是勉为其难,还望二位莫要介怀。守住了城池,下官再行奉茶致歉。”
“竟成这话说的,好像吾二人是那等贪恋权威的小人,确是要奉茶致歉!”
“牧洲所言甚是,竟成,你我三人相交多年,当知我等脾性,今番如此,我二人知你是礼数,但是你这话都说出来了,就不好让你收回了。”
陈凯是从四品的福建按察使司参议漳泉分巡道兼漳州府知府,沈佺期则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右副督御史兼福建巡按,而卢若腾更是加了兵部尚书衔的浙东四府巡抚,正二品大员。
以陈凯的身份,确实不足以指挥这二人,不过一来是二人的官职皆是隆武朝廷任命的,在改奉了永历帝的郑成功这里不过是客卿幕僚的身份,二来他们对陈凯的能力是有着极大信心的,平日里过从甚密,况且郑芝莞已死,形势发展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更没有必要纠结这些。
“放心吧,吾二人自当以竟成马首是瞻。”
卢若腾和沈佺期二人拱手一礼,莫说陈凯,就连蓝登和周全斌二人亦是同感振奋。旁的不说,这些年只见了文官争权夺利,只见了朝中党争不休,败坏国事,哪见得今日这般,两个高官愿意听从一个卑官指挥。
没有人会质疑这二人的操守,他们在郑成功军中多年,人品信用都是信得过的,俱是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陈凯还了一礼,便分配了任务给二人,只是没等他把任务分配完毕,城下一个轿子赶来,随后一个寻常儒生打扮的老者便在家人的搀扶下登上城来,对着陈凯当即便是质问道:“竟成叫了牧洲和复斋,却不叫我曾樱,是嫌我老朽不堪,不配为竟成驱驰?”
曾樱一脸气哼哼的,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他原本已经准备好自缢了,可是没等来清军,等来的却是陈凯枪杀郑芝莞,明军回城守御的消息。听到了这个消息,曾樱愣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随即让家人帮他更衣备轿,连忙赶来。
“阁老……”
“我曾樱如今七十有一,早已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年岁了,但是闻听竟成如此不避险阻,尤感热血沸腾,就好像是年轻了几十岁似的。不瞒诸君,老夫原本都准备好破城之时自裁了,现在倒是竟成给了老夫一个更好的死法。竟成,你若信得过老夫,就分配些事情给老夫去做,让老夫在死前最后为大明、为百姓做一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