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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管是一秒钟,还是十分钟,没到时间就是没到时间。既然是这样,那么按照制度,他不能拒绝任何一个议员的议题。于是乎,他便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那个议员上台。
“在下多日来走访,见得我广东在陈抚军的英明领导之下蒸蒸日上。奈何,虏师屠戮,导致我广东一省人口锐减,如今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各处工坊,无有不缺人力的。”描述了所见,旋即那议员便继续说道:“我广东的恢复确实吸引了大量来自于福建、广西和江西的百姓迁居于此、但是,人力仍旧不足。是故,在下提议,以咨议局的名义向陈抚军进言,取消疍民不得上岸的禁令,允其上岸谋生。”
关于疍民,早在东晋时就已有记载。他们的族源,有说是汉武帝所灭的闽越国的后裔,有说是反叛东晋的天师道首领卢循麾下军队的后代,也有说是唐末闽王王审知击败的福建土民,还有说是朱元璋灭元为躲避汉人报复而下水的蒙古人,更有人说是陈友谅的余部。
在陈凯那个时代,史学界的主流看法是百越遗民。不过,无论来自何方,疍民在有记载可循至今便始终是世代居住在船上,如福建那边就有县志记载称“其人以舟为居,以渔为业,浮家泛宅,遂潮往来,江干海澨,随处栖泊。各分港澳,不相凌躐。间有结庐岸上者,盖亦不业商贾,不事工作,习于卑贱,不齿平民。闽人皆呼之为曲蹄,肖其形也。以其脚多弯曲故也,俗亦谓之为乞黎云云。视之如奴隶,贱其品也。”
疍民主要分布在闽粤,江浙等地也不乏有人。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是为内河和近海的渔业、航运,由于极易受台风等自然灾害的影响,以及官府的歧视和疍民首领们的压榨,所以普遍性的生活困苦,而且受教育程度远低于汉人的平均水平。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群,即便是上岸充当佃农或是工坊的工人,比之他们原本的生活确有较大的提升,也会更大升阶希望。只是,这里面还涉及到更多的东西,使得这项提议一旦出口,咨议局的会议大厅内就重新热闹了起来。
“听说了,准许疍民上岸的事情,他们吵了一下午才吵出个交由陈抚军定夺的决议来,根本就没吵出个结果来嘛。”
双门底下街,竹记酒店的二楼雅间,屈大均、梁佩兰和陈恭尹三人相聚而饮,席间便聊起了一些咨议局的事情。
他们都是广州年青一代颇为知名的才子,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勇往直前,在他们的身上也最不少见。这三人相交莫逆,还有一重关系便是他们三人师出同门。说详细了,那陈恭尹的父亲乃是为当年抗清殉国的岭南三忠之一的陈邦彦,而其他二人则都是陈邦彦的学生。当初他们随着父亲、恩师抗击满清,兵败后不得不隐匿行藏,私下里做着抗清的活动,直到陈凯和李定国协力收复广东,他们才得以重着汉家衣冠。
与此间竹记酒店里其他指点江山的儒生不同,他们是切实参加过抗清运动的。陈邦彦殉国后,陈恭尹得了永历朝廷以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位,往返于各地联络义军,倒是最近才从江西回来。而梁佩兰和屈大均二人,一个在布政使司衙门做事,而另一个则在广东邸报做编撰,比之前者倒是更便于看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一些。
“畲疍同源,上山为畲,下水为疍,他们就没人提要把畲民也都迁下山的?”
“听说,那倒是没有。不过,真有人提的话,也不会是潮州籍的议员。而且,潮州籍的议员也不会让这个议题通过的。”
“此话怎讲?”
“畲民的祖山凤凰山就在潮州府城不远,畲民喜仇杀,轻死急之。虽说人不算太多吧,但是把他们惹火了,潮州就又得乱上一阵子,那里的议员可是不会就此坐视的。更何况,陈抚军也不会放任潮州出乱子的。”
相视一笑,就着这个话题他们便又聊到了畲民上面。说起来,畲疍同源的说法早已有之,有说他们是南蛮化的汉人,也有说是汉化的百越,但是不论如何,畲和疍的汉化程度都非常高,说汉话、用汉语,无非是一个更加近似于客家,而另一个则多用所在地方言罢了。
这其中,或许对于疍民,还会有一些歧视的成分在。于畲民,他们都是曾参与抗清斗争的,也知道在宋末元初的时候,畲民起兵抗元颇为频繁,更曾与张世杰联手围攻蒲寿庚。从个人感情上,总也有个亲疏的分别。
聊着聊着所见所闻,渐渐地就重新回到了咨议局的提案上面。屈大均斟酌了一番,满饮了一杯水酒,才继续说道:“我倒觉得,这事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
粤海商业同盟的那些工坊确实都在大肆招工,玩了命的扩建,这是先期回了顺德老家祭拜时陈恭尹亲眼看到的。如今,放在屈大均的口中却成了这般,以至于刚刚返回广东的他不得不产生了些许诧异。
陈恭尹如斯,倒是没等屈大均解释,那梁佩兰却点了点,旋即便对陈恭尹言道:“这个还是要看陈抚军那边的反应。不过嘛,陈抚军召见的时候,贤弟可不要当面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