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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亚蹙起了眉头。
这来人她倒是认识,名叫高戈,是老对头鬼翅佣兵团的首领之一,岩城人送了他个绰号叫“毒头”,一指他无声无息间将人置于死地的诡异毒术,也暗喻他心狠手辣的处事手段。
她跟鬼翅的人素来都互相看不顺眼,知道对方这幅脸孔绝不是摆给自己的,左手轻抬又将兜帽扯低了些,侧过身竖起了耳朵,暗中全神戒备。
光头男子踩着打铁般的脚步很快站到了桌旁,大笑了几声,像是仆从似的恭敬朝格洛莉娅施了一礼:“维拉小姐,我一听说营地外来了辆会变形的战车,就知道是您到了!哈哈……您怎么没早点来个通信呢,咱们可好久没见着了,我心里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挂念您呀!”
这过分谄媚的姿态让尤诺大感肉麻,他最讨厌这种趋炎附势的家伙,不露痕迹地朝旁边挪远了些,低垂下头尽量减少存在感,以免尴尬。女匠师倒是习以为常,由于卡罗工坊庞大的生意网,她和各大佣兵势力都有过密切接触,多多少少总算是熟人,所以也客客气气寒暄起来:“是你呀,本小姐就是路过罢了,也没什么事,不用大惊小怪啦!”
“您说的哪里话,就算再小的事情,只要是放在小姐您身上,那就不能算是小事了呀!”高戈板着脸故作不赞同地用力摇了摇头,亮铮铮的脑袋晃来晃去,逗得女孩哈哈大笑。
他等到女孩笑罢,又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献起了殷勤:“说起来,您这次的任务我也听说了……实在太危险了呀!您就这样前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要是不嫌弃的话,鬼翅这边倒还有三十几个兄弟,都是一流好手,送您进出一趟阿卡迪纳废墟绝对不在话下!不知道您……”
他自顾自一嘴流利地揽着生意,女孩听得直愣神,对面的瑞亚却来了脾气,转过头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毒头……这任务最早可是我们冰熊接的,难不成你在沙里打滚得太久,记性都埋到土里了吗?”她急促的语调中全是冰冷冷的尖刻,再没有半点方才温柔的样子。
“啊!原来是冰凤小姐……”光头男子吃惊地大张着嘴,好似才发现女弓手的存在,但那恶意层叠的双眼里见不到半分讶异,“真是好久不见,鄙人也很想念您呢,瑞纳……哦不,或许,该称呼您为,瑞亚·特纳……领主殿下?”
他凑近了些,哑着嗓音从喉咙里滚出了这个称呼,半眯着的眼睛似乎透着一丝危险信号。但瑞亚根本视若无物,将手里的酒杯往桌上用力一砸,引得不少酒客们都把目光投过来,但在看到那醒目的光头背影后又立刻转了回去。
“您或许是太过忙于政务,忘了些咱们佣兵的规矩,任务评定可不是看谁最先接下的,而是要看谁最先完成的……”毒头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又朝格洛莉娅深深鞠了一躬,“现在的公会任务表里可是由维拉小姐作为队长,按规矩说,她当然有接受或是……剔除队员的自由,您说对吗,小姐?”
“呃,哈哈……”女孩眼见场面气氛不对,干笑了几声打起圆场,“不用啦不用啦,这种小场面,本小姐简直手到擒来,不用麻烦你们啦!”
“当然,当然,一切都听您吩咐。”虽然被敷衍地拒绝了,但毒头没有半点不快,含笑点着头应了下来,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未拆封的电报,双手递上前,“这封通信是刚从岩城送来的,让我特意转交给您。”
女孩惊讶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眼睛立刻瞪成了铜铃:“不是吧!真的假的!老爸居然升官了!?首席工程师!?哈哈,是哪个混蛋良心发现,终于舍得给咱们家开开后门了呀!”
“你们快看,快看!”她此刻欣喜若狂,从凳子上一蹦而起,举着那张电报朝同伴们直显摆。但因为晃得厉害,尤诺仔细瞅了几眼,只依稀分辨出“长老院”、“科学院”、“首席工程师”、“副院长”之类特意加粗了的称号。
“小姐,小姐,请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毒头见她将内部文件展示给他人看,当即脸色微变,装作慌张的样子往前拦了一下,手指敏捷地将电报一折,塞进了女孩的衣兜里。
“老大人潜心研究多年,想必一定有了某个不得了的大突破,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他与有荣焉赞叹了一句,女孩更是美滋滋地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瑞亚虽然心中也为好友高兴不已,但此刻她身为名义上的敌国统帅,不便对此表示出自己的看法,只是警告似的瞄了尤诺一眼,让他也不要随意说话,又继续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老对头身上。
格洛莉娅一个人在那激动了半天,回过神来又稍觉尴尬,轻咳一声拍拍衣兜里收好的电报,若无其事地坐回了矮凳上,但脸颊和耳朵旁还留着褪不去的红晕。
几个伙伴默不作声地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有些冷场,毒头非常识时务地扯开了话题:“话说回来,我听说这次佣兵大会老大人也会亲自到场,这事小姐您知道吗?”
“好像有这么回事吧……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要特意来看别人打打杀杀,岩城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女孩显然并不赞同父亲的决定,撅着嘴巴嘟囔了几句。
“我倒是听说,大会举办点未必会在岩城里。”
“哎?不在岩城?你从哪儿听说的?”格洛莉娅狐疑地转过头盯住了他。
“当然是团里最新的通告……”毒头笑意不减地解释,“雷奥多·图灵阁下已经于昨日抵达了岩城,据说长老院对萨莱诺阁下独断专行的做法非常不满,想必这场大会要顺利举行还有不少麻烦事等待解决,或许在规则上都会有稍许改变……”
他有意无意朝女弓手瞟了一眼,还想再添油加醋一番,却被女孩不耐烦的抱怨声打断了:“行啦行啦,管他呢,在哪开都无所谓,反正我又不参加……”
她对这些政治里的门道没有半点兴趣,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刚觉得有点无聊,毒头就领会到了:“说了半天,小姐您一定也累了,那我就不多打扰,预祝您一路顺利,等回来时再为您接风。”
他恭敬地一礼,视线最后一次扫过其他两人,便昂起头,重新踏着叮当乱响的脚步消失在大门外。
“立刻出发!”瑞亚一直紧盯着那光头背影,在他离开视线后又静候了片刻,才起身扔下一枚银币,抓着两位少年的手就往外走。
尤诺赶紧按住了差点飞起的兜帽,格洛莉娅则一边嘀咕着“酒水都没上呢”,一边眼尖地朝刚才那几个敢于向她伸手调戏的酒鬼偷偷扔过去几个袖珍臭弹。
微不可闻的嗡鸣过后,那几人身上忽然飘起了阵阵狐臭般又骚又刺鼻的恶心气味,周围不明真相的客人们差点被熏吐了,气冲冲抓住他们一顿暴揍后,骂骂咧咧地把他们全都踢了出去。早已经跑远了的女孩回头看到那几个鼻青脸肿不断哀嚎的家伙,乐不可支,得意洋洋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赶到停车场时已近中午,几人远远看到依旧保持防御状态的战车旁,大剑士埃蒙正独自一人,将地上大大小小堆成塔形的补给品木框逐一装进后车厢内。
瑞亚赶紧上前帮忙,仍在生气中的女匠师视若无睹地发出指令关闭了防御,昂首挺胸,带着脸色又突然变青,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个清楚的小医师钻进了车厢里。
一切准备停当后,战车重新上路,向北方疾驰而去。车厢里一片静谧,气氛尴尬:格洛莉娅只顾闷声盯着操控台,埃蒙在若无其事地闭目打坐,瑞亚借着从硬化玻璃窗射来的光线翻看起在营地新买的报纸,尤诺则脸色忽青忽白,看样子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去弄清事实真相。
或许是因为驾驶员的小情绪,塔米里斯号的速度似乎也变得格外惊人,等到夜幕快要降临时,已经可以远远看到笼罩在荒芜群山间的,那片光不可近的恐怖黑雾了。
在靠近沼泽的区域,夜间行路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大多数异兽都是夜行性的,就算你行驶的噪音再轻,也难保不会遇到某只外出散步的怪兽,或者运气再差些,遇到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