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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糊味在几乎快凝固的金色中疯狂逃窜。
而尽远却动弹不得。
他像个被影印在金光中的画像,从光芒出现的瞬间,便注定会以最僵硬的姿态,倒映入死神掌中。而那本不该上前的身影,却以不可阻挡的决然意志,打破了这一切!
躲开!!!
尽远看到了那挡在光前的黑影,目呲欲裂。他拼命催动神力脉流,肺腑间全是引燃的火,哪怕烧尽全身血液,只要能喊出这一句!但他一动都动不了,至尊者的绝杀领域已将他全身锁定,连毛孔都无法颤起分毫。
短短一息间,太阳般耀目的光直刺进他睁大的双眼,毫不留情夺去视野中那唯一的黑,只剩灼烫的金和白,疼痛难当!
光芒一闪即逝,随之而去的,还有封锁着他的恐怖力量。他终于挣脱了束缚,眼前全是乱窜的金光,耳内尽是滋滋嗡鸣,唯有脑海里深深刻着那道,淹没于光芒中的挺拔身影。
他无从得知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空气中浓重的焦味,正经由鼻腔,将恐惧发散到四肢百骸。他像个溺水后侥幸逃生者,颤抖着倚在重枪上,跌跌撞撞,只求朝那死死记下的方位靠近。
可惜他根本没能迈出几步。
玉王的雷霆领域仍笼罩着这死寂空间,无所不在的压力转眼将尽远摧垮,令这心神慌乱的幸存者重心失衡,摔落在地。
他什么也看不见,更无力对抗领域威压,只能紧紧攥住手中的枪,挣扎着半跪而起,对准脑海里那抹黑色的方向,哑着嗓子一声呼喊:“舜!”
凄厉的回音震荡在寂静石室中,没有任何答复,没有半声异响,便似这雷霆空间里只剩了他一人。
但仿佛冥冥中,有某位神祇听到了他的呼声,顷刻间白光大作。一道十米方圆的光柱犹如天堂之剑,轻而易举突破领域封锁,将那具不知为何仍悬于空中的漆黑残尸牢牢包裹在内。
一股更为磅礴悠远,仿佛自洪荒延续而来的伟力,以不可抗逆的姿态,巍然降临!
当贯穿天地的白光亮起时,身处偏殿顶层的皇家密探云不亦和女仆乐琉,要比密室众人更早察觉到端倪。
那时,他们正比肩站在高高翘起的飞檐上,凝望着下方聚成一团动也不动的黑衣守卫们。就在方才,这些被女仆小姐操控着奔来跑去的蠢货们突然停下了,不论能量炮如何改变方位挑衅,再不动弹,就似断绝能量的傀儡兵一般。
如此异常自然引起了密探首领的警惕。为防万一,他当即攥着女孩的胳膊,轻轻点脚再次跃上高空,凭借月隐术的保护绕偏殿飞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两人最后落到这处飞檐,并排而立,索然无语。虽不清楚守卫们因何定在原地不动,但他们留在殿外本就为调虎离山,如今这群“虎”都已“酣睡”,自然犯不着再去撩拨。
不知尽远找到殿下没有,这么久了,好歹弄点动静出来吧……云不亦瞅瞅下面那帮泥塑木胎似的守卫,暗自嘀咕一句,忍不住又伸手抚过腰间碧玉酒壶。
寒夜的风吹到人身上,挂着冰似的冷。这百无聊赖中,他都犯了酒瘾,真想偷偷取出酒壶灌个几口,但只怕身旁满脸严肃的女孩可未必答应……
他一念及此,不由把注意转到拉着乐琉胳膊的右手上。手里传来的是绵软热乎的触感,与常人别无二致,嗯,甚至还要更软一些……他仍记得女孩手掌上那钢铁般的冰冷,不禁手指发痒,轻轻揉了几下,耳边立刻响起一串机械滚轴声。
他眼角余光朝下一划,闪着白光的魔导炮筒已调转过来,正冲着他一闪一灭,发散出冷漠的威胁。
这丫头反应还挺快……云不亦倒也不觉尴尬,更不怕她翻脸动手,仍攥着胳膊不放。他勾着笑脸,正想再逗逗这拒人千里的少女炼金者,忽然心头狂跳,飞快转身,顿时笑意全无。
他竟看到了一幅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画面。
圆月之下,殿宇之外,那伫立于天地间,亘古留存的白色巨塔上,忽然颤起无数莹白光点。微小光芒如流星飞空,一瞬聚成细流,绕塔身转作星河,更有玄奥不明的硕大符文时隐时现,华光溢彩。
而后响起嗡的一声轻颤,仿佛竟在身侧,只见一道纯白光柱自圣塔底部直冲天际,也不知在何处拐了弯,剑一般朝玉王府扎了下来!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须臾间。
云不亦看得目眩神迷。他从没想到圣塔会有如此神异变化,所有他经手过的情报书册里也找不到任何相关记载——哪怕仅仅是隐晦传言。他下意识想把这旷世奇观立刻记录下来,但这念头刚起,光明已然降临!
王府上空的无形法阵似纸糊般被穿透,周边各类属性的神力微子都如遇克星,纷纷消散,也将两人也从月隐术庇护下抛了出来。
神力威压如高山倾倒,浩大如许!但幸运的是,光柱并未击中他们,仅从这飞檐不远处擦过,笔直穿楼而入,不知去往何处。
直到此刻云不亦方才反应过来,攥紧女孩胳膊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那洪荒巨兽般的巍巍光柱发愣。
直径十余米的白色光柱就在身侧矗立,似乎伸手可及。自圣塔而来的浩荡神力源源不绝,干燥空气中充斥着压抑感,让人一呼吸都觉嗓子生疼。
“这是……什么?”身旁传来女孩呢喃般的轻问。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乐琉主动提问,但却无意回答,眼中全是那白光,脑海里更闪出个让人不安的猜想:太子和尽远此刻就在殿内,难不成,这光柱竟会与他们有关!?
他一时惊疑不定,身后又突然爆出一阵神力波动,逼得他不得不转过视线。
王府后院卷起一团碧蓝波浪,穿梭于参天巨木间,直向偏殿冲来。浪头隐约可见站着三个身影,瞧那浪涛浩大的威势,不消说,其中必有一位是王妃诺淮殿下。
层层叠叠的水浪快若飞云,眨眼冲至巨木林边缘。三个身影先后落下,当先那位穿着麻衣罩袍,手里拈串木珠,浑身蓝光湛湛,正是诺淮王妃。身侧两人一老一少,一人系着黑裘武士袍,一人身着礼部绯红朝服,却是刚才乘马车来访的莫宣莫安两父子。
“不用这么夸张吧!姐夫这一闭关,连圣塔都惊动啦!”纨绔少校哪管那许多,瞧得满脸兴奋,刚落地就搓着手掌要往光柱方向跑,却被父亲一把拎住了脖领子。
“休得胡言!”阁老可没他这么粗神经,却也不知那光柱来历,皱着眉头看向女儿。
诺淮王妃眉间紧锁,心底砰砰直跳。这白光来的实在蹊跷,看威势竟还隐隐要超过王爷的力量……一想到玉王和茗儿就在偏殿密室闭关,她愈发焦急,攥紧了念珠四下一看。
偏殿周围空空荡荡,那群古怪守卫也不知何时走的,只有楼顶立着两个被光柱映到发亮的身影。
她从未见过云不亦,急切下也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劈头就问:“你们可知这白光因何而来?”
密探首领听这语气还当她识得自己,刚愣了楞,四周又响起阵阵警报鸣笛。王府各处守卫正向偏殿聚拢过来,却似遇到了什么麻烦,隐约传来几声乱糟糟的惊呼。
他循声望去,竟瞄到天际笔直飞来一架黑沉沉的铁桥,似长虹跨月,看方向正是从皇宫而来。
是陛下!他心头一震,铁桥已抵近玉王府上空。桥上闪出一白一灰两道光影,加速冲下,眨眼就落定在偏殿前。他也赶紧点脚飞跃,带着已将双臂恢复原状的女仆小姐迎了过去。
帝国统治者辛披着雪白的丝袖长袍,腰间胡乱系了根金缎带,也没穿鞋,面色沉沉,黑发散乱,身上还蒸腾着缕缕水气,便像是刚从温泉浴池急奔出来。他身后是永远军服笔挺的叶迟,扶着黑鞘长刀面无表情,除了向自己的弟子瞥去一眼外,再无多余分心。
云不亦拉着女孩跃至师父身侧,弯腰施礼,皇帝却看也不看,直盯着那光柱,抬手甩出两团灰光。神力光团迎风飞涨,前端瞬间化作一对十余米长的尖锐铁掌,直扑向木楼。
众人都看得一呆,尚不及反应,神力铁爪就如切豆腐般,来回几个穿梭,将这千年古楼毁成了一片废墟。
“你做什么!”诺淮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刚想质问,却教阁老劝了下来。
“看看情形再说……”老人只觉事态越发不妙,一手一个拉着自家儿女,不许他们上前。
辛完全没将目光朝他们投去,板着脸继续挥臂,操控巨铁掌将大片断墙残瓦尽数扫开,终于找到光柱下落之处——一层坚硬更胜钢铁的黑石板。
他正要挖开石板,连接天地的白光却无声无息消失了,就连圣塔周围的闪烁荧光和符文也同时寂灭,只剩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神力光团,正朝此处追赶,应是塔内的高阶修士们。最前面是团璀璨白芒,大如圆盘,耀得连明月都黯然失色。
皇帝并未分神,一见光柱消失,立刻纵身要往那石板上被穿出的大洞里钻,却不想洞中竟也有团白光正朝外疾飞,差点和他撞了个对面。
怎么是这小子……他认出了这股熟悉的空间神力,停下脚步眉头一皱,甩出层层铁链将还在向上飞行的光明护盾一捆一拽,从空中带至身前一瞧。
光壁内正是尽远。他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满脸都是汗水。虽然皇帝就站在面前,但他根本一无所觉,把长-枪攥到手掌发抖也不肯松懈。他怀里抱着个高瘦人形,用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一分皮肤也未外漏。
是舜吗?辛眯起眼睛看着一动不动的僵硬人形,脸上瞧不出喜怒,只先散去了神力锁链。身后军官紧跟着甩出一团银光,包住那白色光盾,呼吸间便将其吞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