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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不会要去告状吧?那可不行。”玲珑说,“我可是最信任最喜欢阿姐了,才会跟阿姐说,阿姐难道不想跟我一样,成为这人间至高无上的存在吗?”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只要握住我的手,阿姐想要的,什么都能拥有。”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邢萱完全无法抗拒。
俊美的少年冲她笑,他懂得她心中的迷茫与不甘,那样了解她,又愿意帮助她……只要握住他的手,她就能逃脱母亲为她铸就的这座牢笼,获得自由……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住?
既然很痛苦,那就撕裂它、放弃它。
小手搭上玲珑掌心,下一秒他略微施力,邢萱便与他并肩而坐于树上,玲珑是为了逃课才跑到这儿来偷懒,邢萱是庄夫人培养出来的最完美的大家闺秀,她连头发丝儿都不会超出庄夫人给她定制好的框架,但越是自律温顺的人,内心深处越有逃离的欲望,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火种,一点契机。
“来日我回归皇室,定当明媒正娶,邀你共赏这无边江山。”
玲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邢萱第一次坐到这么高的树上,这种居高临下地俯瞰感觉实在是太美妙,她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玲珑,便见他眉眼含笑,正是俊美风流的模样。
正怦然心动,下一秒那俊美少年便怂成一团,远处只见邢冀气势汹汹而来,在花园找了一圈,最后停在树上——玲珑的衣角露了出去,一抹翠绿十分显眼,邢冀咬牙切齿:“玲珑,再不出来,我便让人把这树给伐了!”
玲珑闻言,拨开树枝,冲邢冀笑:“父亲火气怎地这样大,待会儿回去记得叫人泡些菊花茶。”
邢冀差点儿没叫这小兔崽子气死,正想破口大骂,却见女儿也在树上,顿时卡壳,半晌拂袖而去:“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老老实实给我滚回来上课!”
见邢冀走了,邢萱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的跳,刚才她都以为父亲会喝斥自己,她也做好了被喝斥的准备,可是……
“你看,你日后的身份,如今便已经令父亲忌惮了,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美妙?所有人都怕你,不敢忤逆你。”
玲珑说着,跳下树去,再度对着邢萱张开双手:“来吧。”
这一次,邢萱没有再犹豫。
庄夫人一连气了好几日,也不见女儿来讨好,颇觉奇怪,往日她对着女儿发火,总是能轻易将女儿气哭,事后什么都不用做,萱娘便会主动前来赔罪求和,庄夫人对着主君与儿子不敢如此,但对女儿,却是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这也导致了邢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烂在心里,不跟任何人说的性格。
可这一回,萱娘却始终不曾来,庄夫人在床上躺了几日,不见萱娘来侍疾,也不见萱娘来伺候,“病”居然也莫名其妙好了,好了之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去萱娘院子里,看邢萱在做什么。
邢萱在读书。
庄夫人说女子要三从四德,最好是读些女戒女训之类的书,邢萱不喜欢,但在母亲的命令下仍旧是读了,其实她更喜欢史书,读起来真是如痴如醉,连庄夫人来了都未曾发现。
母女数日未见,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是庄夫人单方面的尴尬,邢萱很是淡定。
庄夫人有意求和,主动给邢萱台阶下:“关于婚事,你考虑的如何了?是否需要我将那册子再过来,你再好好看看,挑挑?”
邢萱回答道:“我已经请示过父亲,两年内可以不嫁人。”
一听说萱娘越过自己找了主君,庄夫人脸色瞬变:“你说什么?!你这样问你父亲了?!”
“是。”邢萱内心有点打鼓,但还是握住了拳头,面前又浮现过玲珑带笑的脸,正如玲珑所说,未来与她度过一生的不会是母亲,她的人生需要掌控在自己手里,决不能拱手让人,她欠缺的勇气,得自己去寻。“父亲也答应了。”
其实是最迟两年,玲珑便可以公开身份,到那时候,她自然有人可嫁。
只不过这事不能对庄夫人言明,庄夫人什么性格大家有目共睹,若是被她知道了,怕不是要不了多久便世人皆知,如今龙椅上那位虽然是冒牌货,却还活得好好的,虽说已是病了,可至少还有一段时间好活,窦贼想必不知,先帝还有一子遗留人间,到时候他志得意满逼冒牌货禅位,玲珑再亮出身份拨乱反正,定要叫窦贼竹篮打水一场空。
庄夫人只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怒视邢萱:“好啊,你好啊,你有本事得很!”
邢萱睫毛轻颤,却还是说:“母亲过誉了,我与母亲再三说过自己的想法,母亲不肯听,女儿也只好去寻父亲做主了。”
庄夫人被她这态度气得转身就走,去找邢冀,却忘了邢冀早已与她说过,萱娘的婚事不许她插手,他自有主张。
女儿夫君都不听自己的,庄夫人愈发觉得自己未来只能依靠儿子,也在心里坚定了要挑个满意儿媳妇的想法,若是到时候儿媳妇与自己也不一条心,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邢淳得知后,不以为意:“父亲既然那样说,必定有父亲的用意,母亲便别多想了。”
庄夫人到哪儿都碰壁,邢冀邢淳父子俩都不爱听那家长里短的后宅之事,她也不敢多说,怕惹他们烦。往日心情憋闷,庄夫人便与女儿吐槽,萱娘是个闷葫芦,却也是最好的倾听者,她会劝自己,会开导自己,庄夫人也是真心疼爱她,可这一回,听她说了许久,萱娘也仅仅是将面前的书本翻了两页。
庄夫人深深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这个府里已经没了她的容身之地,她不由自主地指控邢萱:“你心中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邢萱面色平静:“母亲心中有过我这个女儿吗?”
庄夫人一愣。
“若是有,怎地连碗避子汤,都不曾嘱咐人给女儿煮上一碗?”
这也是令邢萱心寒的地方。
她与“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了苟且,母亲大发雷霆可以理解,可邢萱年岁也不大,她根本不懂什么避子汤不避子汤,发生那种事后,母亲第一件事不是抱住她安慰,而是想要息事宁人将她嫁给舅母家的表哥草草了事,虽然这桩婚事没成,却连碗避子汤都不给她准备。若非是大厨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怀孕。
母亲对她的爱,究竟有多少呢?
庄夫人被邢萱这样一问,也如遭雷击,她连那些承宠的侍妾,不用人提醒,都会记得给她们备一碗避子汤,自己的女儿遭遇这种事,却不记得,难道要女儿生下孽种?
此事确实是她心虚,因为她当时满脑子都是要借机铲除玲珑,根本没工夫去考虑多余的事情,望着女儿的眼睛,庄夫人怎么也无法解释。
待到庄夫人匆匆离开,邢萱才低头自嘲一笑。
早该知道的,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得到的爱,没有想象中那样多,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好,仅此而已。
在这之后,庄夫人没有再来找邢萱,邢萱也乐得自在,如此相安无事半年后,龙椅上那位冒牌货皇帝薨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举世震惊!
各方势力一触即发,哪怕人人都知道皇帝是冒牌货,但谁都不会说出口,这不正是打着清君侧诛佞臣旗号的好时机吗?!冒牌货皇帝连个子嗣都没留下来,他们倒是要看看,窦贼还能去哪儿弄出个皇室后裔来!
谁知道,这回窦贼还没动静呢,潍州牧邢冀却揭竿而起,还带来了一个震惊全天下的消息——华安帝并非没有血脉,当初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子有孕被偷偷送到潍州,并成功为先帝产下一子,便是如今被邢冀抚养长大的玲珑殿下!
这消息一出,虽然有很多人怀疑,但是归功于邢冀多年来塑造出的纯臣人设,还是相信的人比较多,尤其是那些隐居的能人志士,当初先帝若是身子骨好一些,多活个几十年,未尝不能将窦贼压制,只可惜造化弄人,先帝早逝,却不曾想还留有血脉!
一时间,前来潍州投奔者无数,邢冀也大开城门,这来者不拒的态度令人无法怀疑,若是心中有鬼,该把那位殿下藏着才是,若是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也不该如此坦荡,难不成……这挨千刀的邢冀,真他娘的是个纯臣?!
这年头还有不崩人设的家伙?
想当年窦贼也是出了名的忠君爱国,最终由窦相成窦贼,可见其隐藏了多久,但这邢冀,他居然真的把先帝遗腹子抚养长大,还愿意率先投诚,为之效力?!
邢冀仁义忠诚之名叫得愈发响亮,几乎是人人称颂,搞得其他几方势力跟小人一样,明明先帝还有血脉遗留人间,你们还不早早来拜见,在自己地盘等什么呢?难不成是有不臣之心?
其他几位主君骂骂咧咧地也朝潍州来了,当然,大家多留了个心眼,把兵马驻扎在潍州城外,一旦邢冀有什么不轨之举,便立刻里呼外应,决不能让这老小子奸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