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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诚见罗云意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想起之前自己作为丞相府大管家时在京城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或事,他的心中就再也没有对禾苗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同情和对大禹朝官员的痛恨,现实就是如此,谁手中握有更大的权力,谁就更有机会决定事情的最终结果。
世人都以为每日里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位手中握着无上的权力,殊不知当站在他下首的那些大贵族或者文臣武将们以各自的方式将彼此的权力相互结合时,他们的权力就比皇帝要大得多,虽然他们不是这个国家最高的拥有者,但这个国家的每一项决策如果没有他们的参与或者准许,到最后可能根本无法实施。
皇帝只有一个人,而朝堂上明着暗着与他作对较劲的可不在少数,再说自从罗林两家出事之后,大禹朝的朝堂就开始被新帝大清洗,如今六七年过去了,他也不清楚现在的京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又是哪家欢喜哪家忧。
林诚的沉默不答让张张嘴想说什么的钱如命又闭紧了嘴巴,论起政事,他一个闲散王府的小小账房先生可比不上曾经丞相府的大管家。
“诚爷爷我不是一个小孩子!”罗云意看着神色幽暗的林诚说道,希望他多少能说一些皇帝为何如此做的理由,但换来的依旧是林诚的沉默,她也无奈一叹不再追问。
现在罗良承和林洪文虽然知晓她聪颖过人,又跟着“沧游子”这位师父学了不少的本事,但因为她的实际年龄只有不到十一岁,所以他们还都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就连梁老王爷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聪明些的小孩子。
这让身体里住着一个成人灵魂的罗云意极其无奈,虽然有时候她也会混淆灵魂与身体的落差,常常沉浸在十一岁小女孩的言行举止中“不可自拔”,但该理智的时候她就会变得清醒。
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会有很多让她无法认同的事情,她还想着自己接受能力很强,无论什么都能做到坦然面对,只是从在海上遇到那船远航的渔民开始,她的心中其实就已经种下了对这里百姓怜悯与同情的种子,而现在除了这颗种子,对于大禹朝的皇帝和那些欺压百姓的大贵族以及官员们愤怒的种子也在悄然萌芽。
人一旦对某些人或事有了情绪,其心神自然会被其牵扯住,而罗云意一向又是个太过执着的人,只要她决定去做某件事,莫说是十头牛,就是千百个火箭也拉不回来,这次禾苗她们的事情她是要“多管闲事”了。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管呢?且不论她如今实际年龄幼小,就是她罪臣之后的身份也让她在这个时空做起事情来颇为掣肘。直接与官府朝廷对着干肯定不是明智之举,而从银钱上直接帮助她们,虽能解决一时之困境,但并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就自己手里那些银子能救多少个禾苗呢!
沉思了一会儿,罗云意猛然起身说道:“从现在起,你们三个就是我雇佣的女工,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我可以先预支工钱给你们,别人问起来,就说你们是滋味楼的人。”
禾苗三人没想到峰回路转罗云意会如此帮助她们,三个人感激地就跪下给她磕头,好在罗云意让玉净和玉婷把她们拉了起来,为了防止官差胡乱拉人,罗云意让她们先跟着自己回山围村。
回到家之后,罗云意就去梁老王爷的竹屋去借稍好些的笔墨纸砚,梁老王爷也没问她要这些做什么,就让高大宽把自己常用的那套文房四宝给了她,而罗云意直接就在他的小书房里铺开白纸刷刷地闷头写了起来。
玉净和玉婷都在外边守着,罗云意不许任何人进小书房,半个时辰之后,她拿着一封厚厚的信封走了出来,然后将这封信递给了林诚。
“诚爷爷,可能要麻烦您去覃州一趟将这封信交给司空大掌柜!”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去办罗云意还有些不放心,唯有交给林诚她才没什么担心。
“好,我这就走!”林诚接过信转身就走了,并没有多问一句。
走出梁老王爷的竹屋,罗云意又让钱如命去找郑源,希望由他出面给自己找一座足够大的院子,能住下千百人最好。
很快,钱如命就回来了,郑源对他说就在距离流村十里远的地方有一处废弃的军营,虽然地方偏僻破落一些,但收拾收拾还是能住人的,而且莫说是千百人,就是上万人也住得下。
“五姑娘,郑总兵说了,那个废弃军营虽然不是什么好山好水的风景之地,也不值什么银钱,但胜在地方足够大,相识以来他还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你,这个地方就当个小礼物送给你了,地契他都已经让人去衙门办了,相信很快就会送到山围村。”钱如命虽然没见过那个军营,但想着能住下万人的地方肯定不小,这次郑源大方送礼,让他多少因为上次分成造成的心理伤害得到了微微地缓解。
“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那个地方吗?”罗云意没有拒绝郑源的“礼物”,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于郑源来说也算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让大宽陪你去吧,他知道那个地方!”这时,一直坐在院中饮茶的梁老王爷对罗云意说道。
“嗯!”罗云意点点头,她想快点看到郑源说的那个地方。
此时,天色渐晚,但罗云意却等不到明日了,于是,钱如命继续做起她的车夫,高大宽骑马在前,玉净和玉婷陪着她,一行人往郑源所说的废弃军营而去。
十里的山路走得磕磕绊绊,但因为钱如命驾车技术还算不错,倒没有颠簸的难受,只是马车到了一个巨大幽深的山洞口就无法前行了,因为地势的原因,山洞里积攒了很多的水,马车过不去。
幸好,得到消息的郑源早让人在此准备了竹排,等候撑船的是位老者,见到罗云意下了马车,他恭恭敬敬地对几人行了一礼。
上了竹排顺水而行,穿过狭长幽暗阴冷的山中隧道,豁然开朗的眼前是一大片杂草丛生的谷中平地,平地之上竟然是一排排看起来时间久远的石头房子,而且还有几条交叉的小河小溪纵横其间,虽然荒草几乎把石头房子掩盖住大半,但就像郑源说的那样,收拾一下这里可是能住不少人的。
站在一处山坡上往远处望,罗云意觉得郑源把这个地方说小了,在她眼睛所能望到的尽头还能看到一排石头房子,真不知道当初是谁想到要在这个地方建立军营的,而且盖得还都是结实的石头房子,想着这一切从今往后都是属于自己的,没来由地罗云意一阵心潮澎湃,她还从没有拥有过这样大片的土地呢。
“五姑娘,你要这么个地方干什么?用来种地吗?”钱如命好奇地看了一眼罗云意问道。
罗云意摇摇头,闭上眼睛很是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清清凉凉的沁人心脾,舒服极了。
“钱大叔,你不觉得只开一家钩鞋铺子太单调了吗?”罗云意看着钱如命笑了笑,“既然要开店,那咱们就开一家更大的铺子吧!”
从罗云意无比清亮的眼眸中,钱如命看到了一种无法比拟的耀眼的自信和坚定,这让他也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热血在心中升腾起来,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力量。
“五姑娘,你说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老钱我愿意肝脑涂地,绝无怨言。”钱如命非常认真地看着罗云意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罗云意欢快一笑,钱如命的信任让她对未来要做的事情更添了信心。
“嗯!”钱如命也跟着很是豪气地笑着答应道,不过,很快他就微微苦笑一声问道,“可是,五姑娘,咱们到底要开始做什么呀?”
“咱们就在这个地方开一家女子手工编织厂!”不是说大禹朝富人家的钱最好赚吗,那她就为那些整日里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又钱多的没处花的贵族老爷、夫人和公子小姐们找一个散钱的好去处。
“女子手工编织厂?”钱如命、高大宽、玉净和玉婷都是一脸疑惑地看向罗云意。
“没错,就是女子手工编织厂!”罗云意尤其强调了“女子”两个字,这个时空不把普通人当人,更不把女子当人,而她就是要为这些可怜的女子们谋一条锦绣出路。
再次回到山围村,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夜幕之上无星月相伴而且一路上山风也吹得凉凉的,但是罗云意的内心深处却因为即将要做的事情觉得暖暖的。
回来的一路上,几人都很沉默,罗云意是在心中计划着之后要做的事情,而高大宽和钱如命他们则各自陷入沉思之中,玉净和玉婷都保持了安静,但不时偷瞄一眼罗云意,尤其是玉净,清润的眼眸中都是罗云意的身影,在她冰封许久的内心深处似乎也因为今日罗云意特意强调的“女子”二字注入了一丝温暖的活力。
虽然早已经入夜,虽然寒流期的冷冽还在继续,但山围村却无人入眠,每个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做着属于他自己的事情。
梁老王爷、罗良承、林洪文还有刚赶到的郑源、魏纵五个人主次分明地坐在罗家竹屋的院中,一旁点燃的麻油灯在灯罩里随着夜风忽明忽灭地闪着,似是在为晚归家的孩子指引着方向。
罗云意他们的马车一进村,五个人脸上的神情就各自不同地变了一变,等到他们一行人回到罗家院中,郑源最先忍不住笑着问了起来。
“意姐儿,地契我给你办好拿来了。那个地方怎么样?你还满意吧?”
“嗯!”罗云意笑着点点头,“多谢郑伯伯,这份礼物我非常喜欢!”
“哈哈哈,好好好,你喜欢就好!”不知为何,郑源就是特别喜欢罗云意这个小姑娘,要不是他家那几个臭小子都被自己的夫人给定了娃娃亲,他早就来罗家提亲了。
“五姑娘,你要那个废弃军营做什么?”魏纵的眼神依旧让罗云意觉得阴冷肃杀,即便他问出口的话平静至极,但就是能让人后背一凉,不寒而栗,像是含着刀子朝自己射过来,仿佛一个回答错误,自己就会有性命之忧。
好在,罗云意两世为人,也算久经人事,虽然心中难免会有些惧意,但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诺。她知道,不仅魏纵想知道她此次的目的,就是梁老王爷他们也十分好奇。
“我打算在那个地方与司空家合作开一个女子手工编织厂。”罗云意淡笑一声回道。
“司空家的生意又不在房州,你找他家合作干什么,我这流村有罪绣坊,要合作也是咱们两家合作呀!”郑源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