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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拥有了阴阳眼,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十有八九就会疯掉。
味真重,织羽樱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抬手叩门:“雅子奶奶。”
门吱呀一声开了,转轴处没上油,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泛起回声,听着有些瘆人。门还没有完全拉开,雅子就把织羽樱奈拽了进去。
动作甚至近乎粗鲁,织羽樱奈全然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笑:“晚上好。”
看上去一点怕的样子都没有,雅子愕然,跟着点了点头:“晚上……好。”
心里本来战战兢兢的,被招呼一打,雅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要不是心大就肯定缺心眼。
可转念一想:担心受怕,不就是因为总是疑神疑鬼吗?晚上走夜路可不就是要胆大的人才能镇得住嘛!
这下雅子放下心来了:“今天下午又留在学校跟讨论小组学习啊?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一些饭菜,是炸虾天妇罗,可惜有些冷了,我拿去再给你热一热,趁热吃,啊。”
“嗯,麻烦了,”织羽樱奈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我还真挺饿的。”
平民餐桌上的饭自然丰盛不到哪里去,昨天的海鲜已经是例外,今天的菜偏家常了些:一碟炸虾天妇罗,一小碗味噌汤,一份御田,也就是关东煮,签子还没拔去,串着热气腾腾的油豆腐酿肉,金针蘑,魔芋结,以及被煮到入口即化的大根块,最后还有无比嫩滑的日本豆腐,颤巍巍的腰身子,用筷子都挟不住。
雅子给她端上一碗米饭:“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做,吃新鲜的。”
当零嘴刚好,织羽樱奈抄起了筷子:“很够了。”
“这油豆腐酿肉还是你昨儿个教我的,我尝着这味道确实可以,”雅子轻松的说:“明天我试着在菜单上加这菜,辛苦一点,收入也好一些,老头子倔,不肯听的话就让我去做。”
油豆腐酿肉本来是焖煮起来最好吃,不过只要有了好的汤料,用高汤煮熟味道一样很鲜,日本口味偏淡,反而更适合。
顾及雅子在,织羽樱奈吃的还是相当缓慢:“专注做一种食物很好,这种匠人精神也没有什么错。”
雅子嘿哟的笑了:“可是人也应该要知道变通啊,不然收入怎么能够好起来呢?我就想啊,能早一点挣到钱,搬离这个地方,把原来我们卖掉的房子买回来,到时候,我们认你做干孙女,走不走?”
住在这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能吃苦肯干的手艺人,只是早年间儿子和媳妇儿出车祸身亡,只用命护住了儿子。夫妻两个来关东煮小店辛辛苦苦养大小孙子,没有想到孙子却得了大病,最后赔上家本都没能把孩子救回来。
咽下嘴里的油豆腐,织羽樱奈有些含糊:“我会帮忙想办法改进菜谱的。”
既说出这话,雅子只当她同意了:“那就说好啦,现在的积蓄也不少了,只最后再努力个一两年,很快我们就可以去到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了,也就不用待在这个鬼——”
她的神色略变,连忙掩饰过去:“来,别吃干饭了,喝点汤。”
织羽樱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袋子,是庙会摊贩上常见的小御守:“你把这个带上,高人给的,能避祸邪。”
雅子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拿,想笑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多少钱买的?”
“高人看我面善,送的。”
既是送的,那十有八成就是假的了,横竖不过是个玩意儿,雅子接过去:“想要这种东西告诉我就好,我去神社里呀,给你求一个。或者老头子那有渠道,我让他想办法给你到土御门神官那去求个福运御守。”
织羽樱奈挑眉:“反正我给你的,就不准摘下来。”
“好吧好吧,”雅子当着她的面把御守戴在了脖子上:“你给的,我不摘。”
而对低等的妖鬼来说,有一滴血,或许就能够成神。
低等妖怪。
真巧,这就有一只。织羽樱奈斜眼看小短刀烛台切光忠:“真不吃啊?”
“不!”
“行啊,”她悠哉悠哉:“那你就当一辈子帅气的小矮个吧。”
什么主人呐这是,烛台切的风度实在维持不住了,原本在心里准备好的,打算说的很洒脱感人的台词现在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像在生硬的念台词:“……成神之后又怎样呢,想来和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是刀,而刀,最重要的就是主人,只要您在我身边,怎样都好。”
织羽樱奈噎住,爬上已经被铺好的床,把被子蒙到头上:“随你了。”
闭眼,她在心里骂了声,蠢货。
忠诚和陪伴又不能当饭吃。
到底是个子矮,床又高,烛台切盖被子也得踮着脚,他有些伤感的叹气,听到主人细细的呼吸,小心翼翼的把被子从她脑袋上拿下来,又轻轻的掖好被子,免得风吹到肩膀窝。
刚打算走,织羽樱奈不老实的手就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烛台切无奈摇头,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又重新把手塞回被子。
他笑的有点傻气:“晚安。”
月上中天,织羽樱奈睡到半醒,转过头,枕侧放着一把短刀。
她迷迷糊糊的往上一拍。
“晚安。”
***
早课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八点半,织羽樱奈七点半就到了网球部,照例是当壁花小姐,没找到什么正事干。
没事做最好,织羽樱奈还没闲到没事找事做的程度,倚靠在墙上,捂着嘴打个哈欠。
瞬移之类的术法还是有些消耗体力,除非必要,以后还是选择坐早班车过来。
“早上好!”
一头绵羊发的男生蹦跳着过来,显得精力十足,虽然昨天发生了些误会,不过他向来就是睡了就忘不记仇的性子:“你来得好早哦织羽,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她摇头:“早上好芥川,吃了吗?”
“吃了呢,织羽你真是好热情啊!”芥川慈郎眼尖的看到她手里的手提袋:“这是什么?好香啊!”
织羽樱奈提起袋子闻了闻:“还行,没刚出炉的时候那么香了。”
这还不香?芥川慈郎深深的吸吸鼻子,眼巴巴的望着她:“你早餐?”
“不是。”
“那……”
他眼睛忽然直了。
从织羽樱奈身后吹来的一阵风,把甜甜的奶香气迅速向周围发散。
这种香气对甜食控来说是致命的,还没等慈郎摩拳擦掌双手合十火力全开,织羽樱奈就主动把袋子递给了他:“这是给迹部景吾的谢礼,麻烦芥川你帮我带给他吧,我就不过去了。”
他开心的接过袋子,忍不住八卦:“谢什么的礼啊?”
织羽樱奈嘴角一勾,慈郎顿时觉得周围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他有点害怕的搓了搓手。
“没什么,”她笑的淡淡的:“谢谢他帮我减轻工作负担的礼。”
这话不像骗人,可慈郎觉得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慈郎天生拥有小动物的机敏,这种奇异的直觉让他多次逃过了迹部景吾的魔爪,眼下,他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情况不对赶紧闪人,慈郎抱着甜食袋脚底抹油一溜烟:“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传达到的!”
织羽樱奈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继续浅眠,没过多久又睁开眼,朝右前方的拐角处看去,墙边露出一块没藏住的裙角,看质地花纹,高中部制服裙。
搓了搓眼睛,她决定再睡一会儿。
***
迹部景吾在网球部的裁判席上坐着,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正在球场上对赛。
他们两个虽然是搭档,但是拆开对练有利于提高他们之间的默契度,了解一下彼此的招式以及破解方法,也是件好事。
头也没回,迹部景吾伸手打止:“慈郎,你来晚了。”
“哎——”
还没来得及沮丧自己被发现,慈郎低头看手表,哇的一下:“真的迟到了啊,我还以为今天来的很早了呢!”
迹部景吾回头,蹙眉:“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这个啊,”慈郎献宝一样把甜食袋子送到迹部景吾面前,却又没松手:“这是织羽给你准备的谢礼!是甜食,甜食哦!”
这么明显,不用强调也看得出来,迹部景吾伸手:“给我吧。”
这家伙怎么今天突然不按套路来啊!慈郎有点方,抱着甜食袋子不肯撒手,他本来都抱了据为己有的打算了:“迹部你不是平时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吗?”
“谁说的?”他否认:“不怎么吃,并不代表不吃。”
“这样……”
慈郎巴巴的递出袋子,又不死心:“迹部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准备的谢礼吗?”
如果是其他人,迹部景吾或许还好奇心,织羽樱奈就算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什么好话。
他残忍的拿过袋子:“不想。”
可恶,慈郎挣扎:“可是我想说!”
迹部景吾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甜品,塞住慈郎的嘴:“哦,那不准说。”
咔特一声,牙齿陷入松软的饼里,咬破内馅的瞬间,桑葚和蓝莓的酸甜交织着一起流进了喉咙,慈郎舌头都舍不得动,任味蕾自由跳舞,果酱的香甜过去之后就是奶油的绵密,极其细腻的口感胜过以往吃到的所有甜品。
“好厉害!”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点心!”
差不多每吃一口就要感叹一句,慈郎幸福得已经炸成了一朵烟花:“真想让文太一起来尝一尝啊……”
至于这么夸张吗?
甜食控真是太疯狂了,不过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送自己饼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迹部景吾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块酥放进嘴里,一嚼,拿酥饼的手忽然快起来。
边吃,他也没忘了告诉慈郎:“死心吧。”
这人,肯定是吃文太的醋了。慈郎心里一面吐槽一面还在不停的嚼着东西,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好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好吃的得留个名字,慈郎问:“这是什么甜品啊?”
“Souffle。”
“啊?”
迹部景吾改白话:“就是蛋奶酥。”
即便不怎么经常吃甜食,他也知道这种法式蛋糕是甜品界公认难度最高的甜品,除非特别有心,认真,否则一般的店也不会做,就算做了也未必好吃。
这个程度的甜味还好,能接受,而且还有些微微的咸。
迹部景吾在自控力失效之前合上纸袋。
掸掉手上的碎渣,他把甜食挪到一边:“别吃了,这是给向日留的。”
慈郎有些眷恋地吮去手指上的甜味,看的迹部景吾直抽,想张嘴说不华丽,又想起这家伙的脸皮堪称铜墙铁壁。
说了也没用,就不浪费口水。
甜的味道好像在心里散开,迹部景吾拿过拍子:“慈郎,我们来打一场吧。”
织羽樱奈倒掉了盆里的泥沙,顺手摸到一只毛蟹,也不怕上面的软刺扎手就把挣扎的蟹放到砧板上,用力在壳上一敲。
她拽了拽螯钳:“好了。”
“换好了再把那个生菜处理一下,你不是觉得学校的蔬菜做的不合胃口吗?给你做一份沙拉带过去,这个天气也不怕放坏。”
织羽樱奈摸了摸肚子:“放不坏的。”
明明就是没钱又舍不得花钱吃饭,所以才会低血糖。
她仔仔细细地择菜,把发黄发蔫的菜叶给扯掉:“沙拉待会我自己做。”
“好好好,你自己做。”雅子处理水产的动作流畅优美:“今天卖海产的那个老熟人特意给我留了活蟹,这蟹嫩,蒸熟了沾点酱油味道应该会很不错。”
忙活完手里头的这只蟹,她拿起砧板上的毛蟹:“这蟹怎么不动了,你弄死啦?”
“没有,它晕过去了,”织羽樱奈择完手里的菜,走过来拎起那只蟹的螯钳:“菜择完了,这只我来处理就好,雅子奶奶,你要咸口甜口。”
雅子嗤的一笑:“我记得你那厨艺不怎么样来着,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不过想做就学着做也是件好事情,不用管我爱吃甜的咸的,按自己的做法来就行,只一点,不准浪费,吃不完的明天带到学校里去。”
对于爱惜粮食的人她一向很有好感,织羽樱奈点点头说:“当然。”
两个人一边忙着厨房的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里外的灯全都开着,房内外都亮亮堂堂,雅子转头看向专心处理蟹的织羽樱奈。
犹豫了一会儿,她问:“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
织羽樱奈点头:“嗯,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窗户顶往下看的时候,你后边好像还跟了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她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然后伸手比划:“一个大概这么高吧,一个倒是胖胖的,不过隔了这么远只能看到一个虚影儿,也瞧不大仔细,希望是我看错了。”
雅子重着声音叹道:“最近东京都已经发生多起失踪案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你说他们的父母得多寒心啊……”
一腔牢骚还没能发完,雅子揭开蒸笼,拨弄了一下毛蟹:“怎么把螃蟹绑成这样?看着倒是怪有意思的,我从来都没见过。”
“这是龟甲缚。”
“老了老了……”
雅子把其它几只螃蟹盛进盘里:“年轻人果然想法就是多些,跟得上时代,这些东西我个老婆子听都没听过。”
织羽樱奈手起刀落,将生葱和生姜切成寸段的长丝放进碗里,又倒了点有机酱油一腌,再用芝麻香油一浇,最后把刚出锅滚烫又红艳艳的油泼辣子往上整个淋下。
随着“呲呲”的油温声响起,狭小的厨房里顿时香气四溢。
雅子闻着香味,意识突然有点迷糊。
织羽樱奈用筷子头沾了些含进嘴里一尝觉得味道有些淡,又加了一些陈醋摇匀。
蟹肉味道本身鲜甜,处理的太过麻烦反而失去了海鲜的本味,不过单一吃鲜难免乏味,雅子尝了尝调料,一时间又忍不住夹了段长葱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