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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己之前几度难为他们家,如今更是撕破脸堵在其家门外,岂不是彻底结下了死仇?
阎诤虽然不是本里人,但他做过乡三老,极得众望,斥责起里正来,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身为里正,本该治理地方,使里民和睦,邻居无事,你却肆意煽动众人哄闹,甚至还想不经允许,入他人庐室,夺其财物,虽然未遂,但却有欲,在我秦国,有欲便是犯罪!”
阎诤将鸠杖往地上重重一敲,敲得里正心里拔凉拔凉,冷笑道:“我看你这里正,是做到头了!”
“这……”
里正顿时面色煞白,扶着桑树,几欲站立不稳。
阎诤在那边怒斥里正,在场众人也都懊恼不已,后悔一时头脑发热,竟陪着里正捅了马蜂窝,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黑夫看着众人面生悔意,虽然知道他们多是被煽动来的,但对这些人,他心里仍有几分暗恨。
但衷又在后面拉了拉黑夫,说这件事,还得有个首尾,不然今后自家在里中的处境,还真有点尴尬。
“毕竟是乡里乡亲,你是知道母亲的,她也不愿事情闹得太难看。”衷依然心太软,总喜欢在邻里争端时选择原谅。
黑夫虽然有几分不愿,但叹了口气后,还是听了大哥的话,他压下心里的火气,走到众人中间,高声道:“诸位乡亲!”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看着黑夫。
“其实我家中,的确有能使舂米事半功倍的器物,其名为踏碓。之所以秘不示人,并非我不愿意与乡亲邻里们分享,是因为,黑夫不想此物仅仅用于一家、一里、一乡,而打算使其泽被一县、一郡乃至于全国!我打算将踏碓带到县城,交给县工师!诸位放心,不出半月,此物定能流播全县,黑夫在此保证,咱们夕阳里,将是用上它的第一个地方!”
“黑夫胸襟宽厚!“
“黑夫是真心替邻里着想啊……”
“不错,吾等真是羞愧,还望黑夫亭长勿要怪罪。”
众人闻言,纷纷出言叫好,言语中满是恭维。
里监门老头也拊掌赞叹,还大声说道:“此去县城路途遥远,踏碓又重,黑夫亭长,不如便用我家的牛车吧!”
“里监门家的牛太老,黑夫亭长,还是用我家两匹马架辕吧。”
这时候,田典也闻讯赶到,他早已忘了对里正说的“两不相帮”,开始陪着笑,和里监门争相讨好黑夫……
这还是外地的亭长,管不到夕阳里,若是本地亭长,更可算作他们的上吏,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以对二人五吆六喝呢!
至于那六神无主的里正,此时早已带着田奴、妻子,灰溜溜地逃回家去了。
这一次,里正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颜面扫地,从今以后,这黑夫家一门两公士,还出了个亭长,或将取代里正,成为里人最不敢惹的人家……
这些,里正都已经不关心了,他担忧的是,有了阎诤为其背书,那黑夫肯定会在县里狠狠告自己一状!民告官有些困难,但官告官就不一样了,自己这个里正,还能当多久?
……
另一边,里人们纷纷围着黑夫,对他连声恭喜,又搓着手,磕磕巴巴地说了许多抱歉的话,甚至有刚回到家的男人,按着自家不懂事瞎起哄的妻子的头,让她们下跪朝黑夫和衷赔罪。
总之,众人都将今日之事,都推到了里正头上,希望黑夫不要记恨自己。
黑夫没有过多理会众人,他感谢了里监门和田典的好意,答应用田典家的马,套着里监门家的车子,去县城一趟。这二人还争先恐后地为他办了“传”,里正无法理事之时,两位里中佐吏也能为人开介绍信。
此时此刻,二人已经当那里正已被撤职了。
而后,黑夫便让惊和橼去将踏碓搬出来,自己则对阎诤下拜行礼,他也没把握能请动阎诤,这一次,自己又欠了阎氏一个大人情。
“今日多谢夫子相助,不然哪有那么容易就喝退了里正,又让里人散去。”
“弟子有危难,师长当助之,不过今日之事,你处置得十分妥当,有几分为吏风范了。”
阎诤捋着胡须夸奖一番,又严肃了下来:“不过黑夫,你当真要去县城献上这踏碓?老夫与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黑夫铭记在心。”
黑夫笑道:“所以此去县城,我只是去面见主吏掾,参加官吏考核。至于献踏碓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家姊丈,他是百工籍贯。”
阎诤了然,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让黑夫有了消息立刻告知他,然后就在家中隶妾的搀扶下离开了。
一旁搬着踏碓出来的橼则闻言一愣,问道:“我也要跟着去?”
“姊丈,这踏碓从头至尾都是你做出来的,你不去,谁去?”
说着,黑夫便笑着搭了把手,将沉重的踏碓搬上了车舆,同时在橼耳边说道:
“上好的肉,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留在自家釜中!这踏碓若真能换来赏赐,姊丈,就当是小弟欠你和阿姊的成婚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