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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抓着银时血淋淋的卷毛,把他从千军万马中拉上鬼兵队舰船的时候,银时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老师就交给你了。”
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银时把一直护得死死的松阳往高杉怀里轻轻一推,如释重负地靠在舰船的墙壁上,慢慢委顿瘫坐下去。
“记好自己说过什么。活过来的时候别又翻脸不认账。”
高杉习以为常地冷嘲了一声,侧头用眼神示意医疗兵赶紧过去救人,然后低头查看松阳的状况。
松阳紧紧闭着眼睛,身体还在发着抖,不知道意识是否尚且清醒。青黑的血管爬上他淡白的脖颈,看起来就像白瓷上被刻下几道深重的痕迹一样,看上去格外突兀。
“老师,老师。”他轻声喊着松阳,“能听见吗?老师还好吗?”
松阳艰难地睁了睁眼。
“为什么一直在发抖?冷吗?还是疼?”
“……稍微……有点痛罢了……”
鬼兵队总督深深吸了一口气。
——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发狂。
松阳跟着神威溜掉的时候,说是生气,其实心底某处,他隐隐为了松阳感到开心。只要看见老师,他就无法压抑自己的控制欲,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这种欲望存在把松阳一并毁灭殆尽的危险可能性。
放手以后的结果呢?
——就是老师又把自己折磨得奄奄一息!
“晋助大人?”
鬼兵队几位主力成员都在注视着他,“以后我们……”
“暂且也只能滞停在宇宙了。直到假发那边谈拢了为止。”
战争一旦被挑起,想要平复下来不是什么易事。
到达地球的异星军队有真心为了复仇的,也不乏有想吃掉地球这块肥肉的浑水摸鱼之众。尽管目前只有少量知情人员知道虚才是引战的幕后黑手,但是松阳跟虚的关系太密切了,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众矢之的的存在。
医疗兵对松阳体内的不明毒素束手无策。“简直就像是把液态的异星阿尔塔纳,直接注入了血管里似的。”专门研究阿尔塔纳的研究员说。
高杉想起从松阳心脏中取出阿尔塔纳碎片时,他扣住手术台边缘青筋暴起的手。
——真是那样的话,老师到底有多煎熬?
他把疼得浑身冷汗的松阳扶在自己腿上,轻轻捏着对方的脸颊让他张开唇,塞入了止痛的药片。止痛药也是使用了阿尔塔纳成分特制的,这样喂下去快有小半瓶以后,松阳浑身绷紧的肌肉才稍稍放松下来。
龙脉体质虽然不死不伤,但是持久的折磨,依然会对精神造成损伤。松阳刚缓过劲来,就歪倒在床褥上睡着了。
高杉守在他床边。他的心就像被丢下了悬崖,却一直没有碰到底,持续在空中下坠一样。
以后要怎么办?
就这样一直用药袋子吊着?
有抗药性以后要怎么办?
这么大的用药量,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吗?
在松阳熟睡期间,虚的确一次都没有睁开过眼睛。用形同自毁的方式,他成功地把太阳下最深重的阴影,牢牢锁在了自己身体里。
——为什么偏偏是老师要背负这些?
最让他难受的,就是松阳苏醒后看见他,对他展露的温和笑容。
幼年时虎头虎脑去找银时挑战,结果被一刀劈晕。在药水的气味中清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恩师眉眼弯弯的笑容。
就为了这一眼,他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了进去。
笑容如此云淡风轻。
——似乎世间任何苦痛都不值一提。
“晋助。”
松阳轻声喊了他的名字。原本还不知道该为被关小黑屋的事作何反应,但是看见学生的脸,他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
“大家都还好吗?”
“银时已经脱离危险了,假发还在敌舰上谈判。”想了想,高杉加了一句,“胧……前辈的话,老师要去看一眼吗?”
胧闭着眼睛漂浮在医疗罐里,似乎只是极度疲惫地睡着了。松阳指尖触着冰凉的罐壁,凝望着自己最初的学生。
接下来应该就是再走一次龙脉,把太宰先生和与谢野小姐请过来了。他还从来没有尝试带着人穿越龙脉,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困难。
而且——
“你……还愿意吗?”
对着没有意识的胧,他轻轻地、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句。
无人应答。
银时被包扎成了一个大粽子,扣着氧气面罩被塞在病床上,卷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从那样惨烈的战场上下来,就算是从小就能打能跳的银发学生,估计也需要不少时间缓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