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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张口,到底不知如何接话,只捧杯喝一口茶,静听下文。
“总之,你不用担心,陛下圣明天子,不会如何的。”他又道,长眉一轩,便成利剑,凛凛然刺向未知的某处,或某人。
“主意打到我威远侯头上,真是胆儿肥了他奶奶个腿儿,何时撞在爷手里,爷抽她的筋扒她的皮挖她的心。”他咬牙切齿,“嘎崩”一声,竟生生捏碎茶盏,热茶直洒了满桌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得罪了您?”陈滢一点不急,掏帕子擦桌案,干净的声线,莫名叫人静心。
“无事,就是想起宵小之辈,恨不能手刃之。”裴恕挥挥手,指掌光滑,除茶汁外,竟不曾被碎瓷划破。
陈滢不免诧异,又有几分敬服。
看来他确实练过功夫,行走江湖亦非浪得虚名。若投身现代,怕是能为国术正名。
一时想得有些远,她拭案的手动作微滞,蓦地,手中一空。
她惊醒回眸,却见裴恕已接过她的帕子,自然而然,好似拿着他自己的物事。
“好端端的帕子,多精贵的东西,擦这些太靡费了,还是用我的好。”他顺手将那银蓝绣花的丝帕收好,又拿出自己的来擦桌案,面上扬起灿烂的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滢瞥一眼他的衣袖,没说话。
裴恕心头最后一丝余怒,瞬间消弥。
罢了罢了,那些混帐事儿,他在前头顶着就是,没的说出来糟心。
他换只手擦桌,另一手垂于案下,缩进袖笼。
柔软的织物,好似一握轻云,他心头作痒,小心将之往袖笼里塞几下,又作不经意状,瞄她一眼。
她正自饮茶,并不望他,更无半字言语。
她不提,他就更不会说了。
换过新盏,重斟香茶,裴恕只觉心满意足,浅啜一口热茶,待余香盈喉,这才缓缓开口,答她第一个问题:
“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儿。那方秀娥乃河南行省彰德府磁州县人士,家住小章河前村,因遭天灾,河流断支、田地寸草不生,他们全村外出乞讨,流落至登州。”
他微冷了声音,又续:“后来的事情,想必阿滢也能猜到,我便不赘述。只说方秀娥冒名的周九娘,并乔小弟扮作的周柱儿,经查,倒还真有其人,二人籍贯亦正合方秀娥并乔小弟出具的路引。原来,这方秀娥与同村周姓妇人交好,那周九娘姐弟便是这周嫂子的远亲,正居于路引原籍,因闹天灾,亦是阖家外出乞讨,不知所踪。”
陈滢缓缓点头,若有所思:“这个局做得倒是精细,若顺着周氏姐弟的路引去查,初看是没有问题的,若要核实具体消息,只怕耗时颇久。”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裴恕道,面色发沉:“那路引的纸样钤印,倒还都是真的。”
“此话怎讲?”陈滢立时抬头,眼前似现曙光。
如果路引是真,那就表明有人买通官吏,而只要寻出这名官吏,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源头。
裴恕却无喜色,眸光愈沉,语声低肃:“我知道阿滢是如何想的,只是事情并非如此。我们找了精于此道者对路引细加辨认,得知那官纸年代久远,钤印亦略有别于当今,应是先帝时留存下来的旧物。”
怕陈滢听不懂,又添一句:“陛下登基后,因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便仍延用先帝规制,这些细处也是近几年才渐渐改的,却也尚需时日,有些地方还留用原物,尤其是那些穷地、灾地,陛下不欲劳民伤财,能俭则俭,却不想被小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