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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顾愈明还在外面等着她。
这样想着的晏千秋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肢体,她半个肩膀被钉在墙壁上,双手双脚被牢牢拴住,只要一动就会发出铁链碰撞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像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凄惨几分啊……晏千秋不禁苦笑了一下,至少那个时候她的双手双脚还是自由的。不知道下次再来的是她是什么模样?只怕不是要被五马分尸了吧?
她轻轻咳了咳,喉咙有几分干涩:“有没有人——”
一出声,仿佛拉锯似的声音着实吓了晏千秋自己一跳,不仅境遇凄惨了几分,怎么连声音都变得那么难听了?这未免也太吓人了!
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晏千秋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大喊大叫道:“有没有人过来!有人的话就快给我滚出来!”
果然,不一会,清风微动,细小的发丝略过她的耳畔,晏千秋睁开了眼睛。
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比之前又多了几分戾气,他站在晏千秋的面前唇线紧抿有着几分冷硬的弧度,还有着些许的不耐烦。
也是奇怪了,晏千秋分明看不见他的脸,却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暴露的“不耐烦”三个字。
自己被莫名其妙困在这里,不过是喊了几句,他倒是显得不耐烦了。晏千秋有些没忍住想要翻个白眼,开口道:“怎么了?你把我弄在这里,我还没有显示出不耐烦呢,你倒是先给我脸色看了,啊?”
她这教训人的语气跟和顾愈明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戴着面具的男人听到了微微愣住,那微小的不耐烦也轻烟似的消散了。
他盯着晏千秋看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开口:“你怎么没有不耐烦?分明前几次满脸的不耐烦,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才好,我可曾说过你什么?”
晏千秋挥了挥手上的链子,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膀,痛的龇牙咧嘴,“你还用说什么?你做的这些还不够吗?”
戴着面具的男人盯着那铁链子看了会,不知道为何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了杀意。
晏千秋认怂了,她现在这样真要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能打得过谁,保存实力对于她现在来说更重要。因此连忙安抚道:“诶诶诶,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发狂,真要把我打死了,可就没有折磨我的快感了。”
听到晏千秋说这句话,那男子眼神一滞,连带着呼吸都顿了一下。这反应让晏千秋有些捉摸不透,只能暗暗观察着。
过了一会,带着面具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我折磨你?”
晏千秋有些纳闷了,将自己关在这里的人是他,每每还要摆出一副不得了的样子,怎么了?她被弄成这副死样子了都,就不信自己还能给他委屈受了?
“晏千秋。”那人突然走上前一步。
晏千秋心中一颤,连忙道:“诶,你干什么?别乱叫我名字。”
“别再睡过去了。”那人果然停住了脚步,“你每多睡一天,外面的情况就要更恶化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还能护你……多时……”
他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晏千秋想要凑过去听一听,却将手脚上的链条晃动的声音越发的大,反而将那男子本来就小的声音完全遮盖去了。这下好了,完全弄巧成拙。
算了,反正对于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什么晏千秋也不是很想知道。她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试探道:“这位大侠……”
那男人蓦地抬头,眼神亮的惊人。
晏千秋难免身形一缩,想到顾愈明还是硬着头继续道:“虽然我知道这般恳求实在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可我仍然要试试。只因为……”
“只因为什么?”那人问道。
“只因为我有个徒弟。”
“什么?”
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晏千秋迟迟不敢抬头去见面前那人:“我有个徒弟,是我亲手带大的,是个男人,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吧。”
说到这里,晏千秋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他从小就又听话又懂事,我让他往东他就绝不往西,我往他往南他就绝不去北。我若是不在,他就乖乖在原地等着,害怕的时候连哭也不会就会紧紧抓着我的袖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可我这个师父实在不知道每天在做些什么,他心中藏了那么多事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只会喝酒打架。直到有一日他在外面被人算计了,我连救他的能力都没有。我还说过,要护他一世周全……我说过,绝对不会放弃他……”
说着说着,晏千秋就觉得自己的视线中一片模糊,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是个很糟糕的师父,对吧?”
“可是他现在被人抓走了,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晏千秋低着头,以她自出生以来最低的姿态哀求着,“我知道这很可笑,可我真的希望这次你能放过我一马,就快要来不及了。我的结界只能护他三天,再晚一些就要来不及了……”
“不管怎么这次我得把他带回来,我得把他带回我身边。”
说完这些话,晏千秋如释重负,那块一直压在她胸口的大石头仿佛一瞬间被无形的斧锤砸去,她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答案,就像是一个囚犯等待属于她的最后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许久,也许不过一瞬间,只是晏千秋觉得时间变得分外漫长,她才听到那人慢慢开口,声音也有着几分颤抖:“你那徒弟……叫什么名字……”
晏千秋觉得心里有些诧异,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顾愈明。我也只有这一个徒弟。”
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低低的笑了出来:“顾愈明……呵呵……那真是个好名字……顾愈明……”
“你也听过他?我听闻他在修仙界颇有威名,原本也是龙姿凤章的青年才俊。”说到这里晏千秋顿了顿,脸上一片灰败,“是我的原因,连累了他,害得他身败名裂。”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去救你的徒弟?”那人问道。
晏千秋觉得有些累了,她鲜少会低头和别人说话,也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因为勉强抬起头,将头枕到了自己没有被钉住的肩膀上,喘了口气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当我离开这个地方时,我便还是原来那副完好无损的样子。虽然当日作战时因为毁了件法器而受到重创,不过对付那帮修仙界的宵小还是勉强够用的。”
“那你那徒弟,最后究竟是救回来了,还是没有呢?”那人垂了眼眸,语声淡淡的问道。
晏千秋大惑不解,皱起了眉头道:“你这人的问题真是奇怪,我还没有去救怎么知道是救出来了还是没救出来?再说了,只要我去,还有我救不出来的情况?!”
这问题实在有些不知所谓,晏千秋心中“蹭”的窜上了几缕怒火。已经这样了,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难道真的只剩下硬闯这个选择了吗?硬闯晏千秋倒是不怕,只是硬闯不知道要消耗自己多少实力,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去救顾愈明?
“也对……”那人悠悠然的抬起了头,“你若是救出来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你,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我?”
晏千秋浑身如堕冰窖,她不敢置信的抬头:“你……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在瞒着自己,晏千秋。”那人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你曾说过,这世间没人能骗的了你,除了你自己。可就是这个‘自己’,竟然骗了你那么多时日。是昏昏欲睡就能让你逃离现实,逃避不不想接受的现在么?”
那人蓦地抬起了晏千秋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脸:“当日有没有救出顾愈明,你心中难道没有一点印象?还要在这里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晏千秋看着那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唇畔不自觉的颤抖。那牵制住自己下巴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烫的她只想要挣扎逃脱。
这一切事情……
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么?”那人松开了手,随着“啪啦”一声,拴住晏千秋双手的铁链应声而断,“既然如此,就让你自己揭开这个秘密吧,晏千秋。”
“让你分明,什么是梦境……什么,才是现实。”
晏千秋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乱了,她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几乎要听不懂眼前这个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懂?究竟是为什么?
她抬起了手,胳膊比千金还要重。那肩膀上的伤口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什么没有办法阻碍她将手搭在了那人银色的面具上。
泪水不自觉的从晏千秋的眼睛中夺眶而出,她无遗自持,双手颤抖的几乎没有办法捧住那面具的边角。
比月色更清冷的面具,连边角都像是刀锋,割的她心疼。
晏千秋缓缓抬起面具——
那张熟悉的面孔缓缓出现在她的面前,仍旧是那般面容隽秀,飞眉入鬓,可如今,那孤绝傲岸渐渐退去,却留下了满面风霜。
正是顾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