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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以后再不随便对人下跪了,但今时今日所面对的事不同,她真的有求于人,当即就跪了下去。
公子寐见此,颀长的身子未动,俯视她片刻,“这便是你求人的法子?”
“嗯。”
“是否本公子不答应你,你就长跪不起了?”
南昭下意识想点头,但想想没对,马上诚实的答:“就算公子不答应我,我也不能长跪不起,我需得去想其他法子救人啊!”
“哦——”对方的声音在拉长,这还是第一回她从他面具后面那张嘴里,听到些许情绪起伏。
“那公子答应南昭吗?”她巴巴地望着他。
“我只能带你去见世子殿下,至于他会否答应你,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这本事了!”公子寐已转过身去,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清高。
南昭忙站起来,拍了拍双腿的灰,回头看向远处的夜色中,沉声说:“各位好兄弟等着昭妹,昭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你们出来!”
说完,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快跑着去追公子寐了!
云州驿馆,专门安排闳国使团所居,便有两间大院子,进去时,要分别过两个门,第一道外面由驿馆的看护把守,第二道,则是由闳国保护世子殿下的侍卫看守。
这位公子寐素日进出驿馆从不走门,连世子殿下也不知他整日都在何处,做些什么,总之他每次需要他时,他便能提前赶到,连这回出云州之前,也提早给世子殿下交代过了,今夜亥时他就会回来,于是,世子早早地吩咐丫鬟备上好茶等候。
驿馆厢房内也因为世子殿下的喜好特别布置了一番,房中有书墨笔纸,可供贵客闲情书写阅读,墙上挂着几幅当世比较有才情的先生所作山水画,因为是二楼,将茶桌摆放在窗户旁边,不仅可以夜观秋月,那窗户外面还养着几株盆栽,滴水观音竟然开花了!
“世子殿下。”世子身边贴身伺候的随从进来禀报:“公子寐回来了!”
世子正亲自在热着茶具,听到这一声,颇有些好奇,好奇的并非是公子寐回来了,而是今次他回来,竟让别人先通报,往常可是在他一不注意之时,无声无息就已坐到了对面的垫子上了!
“快请进来!”
随从立刻出去请,公子寐不久便迈步进来。
因世子不喜黑夜,所以屋中点了不少烛灯,十分明亮。
“见过世子殿下!”公子寐微微做了个礼,不似君臣,更像是朋友那般。
世子见到他,很是敬重,立即从茶案前起身,笑着对他说:“公子算得时间刚刚好,此刻刚到亥时!”
说完,他看到跟在公子寐身后进来的南昭,那轻松的面容微怔了一下,记忆里公子寐独来独往,连他身边的亲信也少有接触,今儿怎生还带了个人。
“这位是……”
南昭立刻拱手作礼道:“小女南昭,见过承王世子殿下!”
“南昭?”世子偏着头仔细打量她的衣着和脸,脸上有故意抹的灰,自然看不清面容,不过名字倒是分外熟悉,好像在前不久,他听过许多遍。
左思右想后,那双俊秀的眸子一亮,十分诧异的说:“莫非是菩提法会上那位被称之为灵女的南昭?”
“正是小女!”她直起腰杆,虽然一身普通得很的打扮,但在介绍自己时,却拿足了架势。
世子看看她,又看看公子寐,不解的问:“公子如何会与你这位……姑娘一起回来!”
公子寐竟在世子的询问下,一样保持着那抹清冷,不予回答。
世子也似乎早习惯了他这性子,只好轻咳一声,再看南昭。
“小女有一事相求!”南昭俯身下去,求人之态十分娴熟。
世子皱眉,突然想到这几日来,云州城内动荡之事,享有百姓美名的泰安王刺杀当朝国师,已以谋逆之罪被关天牢,外面整个城区里都在抓泰安王的同党,许多有关无关的人都受了牵连。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名叫南昭的女子是泰安王的义妹,今夜这副装扮来此求他帮忙,必然是和泰安王有关了,当即他脸色一沉,直接拒绝道:“恐怕姑娘所求之事本世子无力相帮,驿馆闲杂人多,姑娘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南昭与这位世子殿下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人家一旁国世子,借着法会之名前来拜访,她求的事,无疑将别人卷进了炎国内斗中,她这请求,确实强人所难,不过她也无其他良策,只能尽力一试了!
“小女还未开口,世子便已猜到,拒绝小女之请求理所当然,若世子殿下不答应,小女是不会离开的!”
世子怔了一下,原本就是明朗清俊之人,所以即便有些生气,也未表露出来,只是皱眉说:“姑娘不走,难不成是要赖在这里?”
“自然不是!”南昭诚恳回答:“小女会尽力说服世子改变主意!”
对方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想笑,但为了保持他在人前那谦谦之态,强烈憋着未笑,冷脸提醒道:“你可否知道,只要本世子让人去驿馆门口传句话,马上就会有人来捉你!”
“小女知道!但小女也知道,世子不会这般做!”
世子头一偏,诧异地打量她,你未免也知道得太草率了吧?
“本世子为何不能这般做?”
南昭瞄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黑衫男子,胸有成竹的回答:“因为是公子寐带小女来此,世子难道就不想知道,公子寐为何肯将小女带到驿站来?”
世子那张诧异的脸,跟着一变,竟觉得无力反驳!!!
对呀,他这位自来神出鬼没、不与人来往的先生,为何肯将这女子带到他面前来,以他对其的了解,必然有何重大的深意在其中,于是也不急着要赶南昭走了,轻咳了一声,换了语气问道:“公子可有何事要与本世子说?”
“没!”
因为这厮回答得太过简单,连世子本人也有些措手不及,挑明了问:“那公子可是与这位姑娘有何渊源?”
公子寐回答:“也无什么渊源,不过是不想被她死缠烂打罢了!”
南昭面上很急,需要这么直接了当吗?
明明以此人在世子心中的位置,只要他稍微开个口,世子绝对会帮忙的,可是他却偏偏不肯。
但仔细想想,她也怨不得别人,能带她来此就已不错了,他们也早就说好,能不能让世子答应,靠她自己的本事。
她不能事事都想着靠别人!
于是,她很诚恳的对世子说:“是,小女求公子寐带我到此,不惜下跪苦求,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说服世子做为难之事,但已来了,那就请世子殿下借些许时间,听小女讲一个故事!”
世子殿下心里嘀咕道,嘿,这姑娘真有意思,自作主张讲故事?
本世子从小就是听故事听大的,你讲我就得听吗?
咦,等等,早听闻这灵女不凡,手有灵花,传闻里,那是个奇女子呀,那么她要讲的故事一定特别有趣吧?
当即他就往旁边的坐榻上一坐,“那你且讲吧,不过本世子丑话说在前头,炎国政事,本世子绝不牵扯其中,随便你讲,本公子也此刻这答案!”
南昭见有戏,已十分感激了,便笑了笑,开口开始讲道:“从前,有位男子,他生来便有尊贵的身份,本该备受尊重,却受尽了自己亲人的嫌弃和白眼,只因为他生来时,就与别人不同,他的父亲听亲信的术士说他是祸国克亲,更赐他毒药,没想到,他喝下毒药之后,竟没死!”
这些有关于周仰的故事,鲜少有外人知道,所以世子殿下也未听闻过,一听到有人喝毒药不死,更是十分好奇问:“怎么,难不成他又服下了解药吗?”
南昭摇头,“不止没有解药给他吃,自那日开始,每天他都需喝一碗毒药,因为术士说,那样可以为他的兄长治病,但真相却是,他的兄长根本就没病,只是为了让他每日都受尽毒药穿肠的痛苦,但即便受尽了折磨,他依然没有活着这些阴暗之中,他比周围的所有人都善良正直,因为比起那些折磨他的人,他看到更多的,却是与他一样遭受不公对待的弱者,所以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长大,成为一个可以掌控自己命运之人,不但能为自己做主,亦能为这不太平世道上千千万万的弱者做主……”
世子听到这里,已然清楚,这是关于谁的故事了!
“本世子曾与泰安王殿下见过几次,倒未深谈什么,不过他温儒大方,是一谦谦君子!”他叹了口气,问道:“姑娘讲的,是泰安王殿下的故事吧?”
南昭点点头,有些忏愧的回答:“我九哥这一生所受之苦,是我这寥寥几句无法诠释的,我更深知,以他的性子,绝不愿将这些过往展于人前……按理来说,世子殿下不管于小女还是泰安王都没过多交际,犯不着为一杯冠上谋逆之罪的别过王爷涉事其中,但小女觉得,世子殿下是可理解这份不易和期盼之人!”
世子点点头,怅然道:“多少有志之士皆有一个能大展宏图,安定天下的梦想的期许,我也生在皇家,自然懂得,可说句直言,正因为懂得,才知不易,非手足同盟,光靠理解是不够的!”
言下之意是,他可以为故事动容感慨,但故事以外,他们并非一路人。
聪明人,绝不会做一星半点儿于自己不利之事,他不让人将南昭捉走,已是仁至义尽了!
南昭却依旧不肯放弃,她说:“世子殿下错了!”
“本世子哪儿错了?”世子面色一沉,这女子真是胆大妄为,求人办事,还这般姿态?
南昭面不改色的回答:“世子也说,你与泰安王一样,有一个大展宏图的梦,即便你们并非手足同盟,甚至有朝一日,还可能是敌人,但那个梦的的初衷,应该是出于善意,是相信这天下可以更好,百姓安居乐业,而非纯粹的野心私利,既然如此,那世子怎能忍心看到善的一方,在今夜一败涂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