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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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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