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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国公府。
程宜手握一盏热茶端坐在椅子上, 她的身边坐着纪氏…而王昉几个小辈便按着顺序以左右而分坐在后面的一排位置上。
王管家站在一侧…
院中还站着一个牙婆打扮的妇人,而她的身后是三十余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她们大多是十岁初头、最大的也不会过十四,头一排的都是容貌长得姣好的,连衣着打扮也要好些…这一排的大多是为了给主子日后陪嫁准备的。
后头几排的模样不算姣美,却也都是清秀之姿。
王管家见底下的人都站好了,便上前几步把手中的名册递给程宜, 而后是恭声问道:“大夫人, 今年可还是按着往年的顺序挑?”
程宜把手中的茶落在一侧的茶案上, 她接过名册翻了几页, 淡淡说了一句:“我屋子里丫鬟还够, 今年就不挑了…”待这话说完, 程宜便侧头看向纪氏,她眉眼清和, 一面是把手中的名册递给她,一面是柔声说道:“阿蓁你瞧瞧?”
纪氏看也没看她手中的名册, 只是摇了摇头,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了。”
她的面容自从出了王冀那等子事后就一直萎靡不振的,今儿个脸上还敷着厚厚的□□,可还是能瞧见她眼下那遮也遮不住的乌青…就连声音也透着股喑哑沧桑。
程宜见此心下免不得一叹…
她和纪氏做了十多年妯娌了, 早年磕磕绊绊的自然也有,可国公府本就没多少女眷, 她又是个清平性子…和纪氏也犯不到哪里去。
倘若纪氏当真因为阿冀的事记恨于她, 她也无话可说。
人这一世——
可做的、不可做的, 还是得分清楚。
因此程宜也没说什么,她把手中的册子交给白芨,跟着一句:“既如此,那就把册子递给姑娘们,让她们每人挑三个。”
白芨双手捧过名册,恭恭敬敬应了是…
而后是转身朝后迈了几步,把册子奉给了王昉。
王昉其实早就看好人了,纪嬷嬷早先就已经与她说过哪几个是她教好了的…她也未曾推辞,接过名册先低头细细翻看了起来,等看到纪嬷嬷与她说过的几个名字她也未曾停顿,依旧一页一页翻下去,直到看到最后一页才召来琥珀低声与她说了三个名字。
琥珀点了点头…
她手捧着名册往前迈出一步,看着底下众人念道:“青夭…”
琥珀念完这个名字便从第一排走出了一个容貌姣美的丫鬟,丫鬟身段风流,眉心还有一颗朱砂痣,平添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风流意味…活脱脱一个风流媚骨。
青夭低着头往前迈出一步,微微垂首,屈膝一礼。
她的仪态虽端庄,却还是有几分遮不住的韵味,就连声音也如黄莺翠鸣一般:“青夭给众位主子问安。”
程宜见此便忍不住皱起了一双眉。
虽说陪嫁的丫鬟要挑得姣美些,可若是容颜太甚只怕是个心比天高的,往后不好控制…她刚想召来白芨说话,便听到纪氏掀了眼帘淡淡开了口:“陶陶到底年纪还小,竟然头个便挑了这样的。”
程宜闻言便歇下要找白芨过来的心思。
她的手中依旧握着茶盏,面上也挂着一道平和的笑容:“好不好的,总得慢慢教…人如此,丫鬟也如此。”
她这话说完,淡淡瞥了眼那个名唤“青夭”的丫鬟,才又跟着一句:“不过一个丫鬟,阿蓁着实多虑了。”
纪氏闻言也不过淡淡一笑,说得倒是好听,要真让这个丫鬟跟着陪嫁,以后急得不还是她程宜?她垂着头,手揭开茶盖轻轻扫着茶沫,也不说话。
主子既然不说话…
琥珀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她便继续翻着名册,念了其余两个名字:“寒星,流光。”
这话一落——
竟然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丫头一道迈步走了出来。
她们身量不高先前又隐在最后一排,众人也未曾发现,如今见到这两张一样清秀的面容皆忍不住一滞,就连底下几个丫鬟也忍不住纷纷在心里说道“四姑娘这个运气也委实太好了些”。
头一个挑了个最美的…
这后头竟然挑了对双胞姐妹花。
程宜见这二人不过是普通清秀之姿,便也未说什么。
王昉挑完这三个,便让琥珀把名册递给了王媛…她想着纪嬷嬷说过的其余几个,抬眼在人群中淡淡扫过几眼。
王媛挑了三个…
王佩也跟着挑了三个。
而后便轮到王蕙了,轮到她这其实已经没多少出色的人,索性她先前也没什么看中的便低头翻起了名册。她原本不过是想随便翻翻,倒是偶然瞧见了个别致的名字,她红唇微张低声呢喃:“伴月…”
她如今最爱的便是这一抹伴月香了。
王蕙眉眼弯弯,心中说了一句“巧了”…而后是侧头与身边的丫鬟指了这个名字,跟着便又挑了两个才算成。
王昉手握一盏茶坐在位置上。
她见阿蕙挑出来的三人,心下一松,便继续慢悠悠地饮起了茶。
主子们把该挑的都挑了。
其余的或是进入府里,由王管家安排其他差事或是由牙婆继续领了人回去。
王昉让琥珀把三人领回有容斋,而她便与王蕙陪着程宜回飞光斋…等到了飞光斋,程宜还是免不得说起了王昉:“先前你二婶在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如今年岁也长了,除了琥珀几个与你自幼玩到大的,还得挑几个陪嫁的。”
“这陪嫁的人可不能马虎…”
“容颜得好却也不能太好,你今儿个挑的那个青夭容颜实在过甚了。”
程宜说到这,想到那个青夭的脸和身段,一双眉更是拢了几分,就连面上也还是带着几分不赞同,跟着一句:“你把她放到纪嬷嬷那,让纪嬷嬷好生看着…罢了,你还是把她放倒我手上,往后寻个错赶了出去便是。”
王昉闻言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她接过白芨递来的茶盏奉给程宜,而后是柔声说道:“您也说了,不过是个丫鬟,怎么搓揉还不是我说了算?您放心,等回去我便把她教到纪嬷嬷的手上,纪嬷嬷素来会教人,即便是个有心气的她都能给压平了。”
程宜闻言倒是点了点头,纪嬷嬷是从程家跟过来的,就连她飞光斋的几个大丫鬟也都是由她一手□□出来的。
交到纪嬷嬷的手上,她也放心。
何况陶陶说的也对,不过是个丫鬟,怎么搓揉不还是她说了算?
要真不行——
往后再寻个法子赶出去便是。
王昉见她总算不说这回事了,心下才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是要挑另一个人,可先前眼滑到青夭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一怔。虽然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对,可她还是从这一张尚还有几许稚嫩的脸上窥见出几许日后的无边风华。
这个人怎么会来府中?
王昉不知道。
上一世她第一次见到她是元康十二年…彼时她已经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而她的名字,本应该叫做采莲。
…
有容斋。
王昉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索性也就没再让青夭三人过来叙话,只是让琥珀替她们先安排着差事。
两边的木头窗棂皆大开着…
王昉坐在软塌上,任由这七月的徐徐暖风打在她的身上,而她手握一碗雪梨汤,却是纪嬷嬷刚刚给她送来的。
屋中并无外人——
纪嬷嬷也难得在王昉面前皱了一双眉,她昨儿个便与主子说过了那几人的名字,按道理主子也不会记岔…怎么今儿个竟会带了了个外人回来?偏偏这个外人,长得还着实美艳,即便她阅人无数,却还是忍不住叹服在这人的容颜中。
她这样一想,一双眉拢得便越发厉害了。
王昉把手中的雪梨汤喝完,只觉得不管是喉间还是心下都舒畅了不少…
她把汤碗放在桌上,取过帕子轻轻擦拭起唇角,侧头看去便见灯火下的纪嬷嬷紧锁着一双眉…王昉想了想,便轻轻笑道:“嬷嬷怎得这般看我?”
纪嬷嬷心下一叹,闻言她是低声说道:“姑娘怎得挑了那个青夭回来?那人…”
“我与母亲说了,这人便先交给嬷嬷…”
王昉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嬷嬷不必担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纪嬷嬷倒不担心这个,姑娘自打去岁落水醒来后便越发懂事了,几桩大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她心下一叹,既然姑娘心里有秤砣,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至于那个青夭,她便替主子盯着些,任她往日心比天高,往后也得乖乖听话。
她想到这,便柔声说道:“您放心,老奴自会替您掌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