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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崔洛吹灭了屋内的所有烛火, 又将门窗合上,这才与古月从暗道走了出去。
冰天雪地,冷的崔洛直打哆嗦, 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快步行至古月身侧, “夫人别气了,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总不能看着我抬了几房美妾吧。”
古月真的不想理她,“.......你是打算从外面抱个孩子回来?这不是欺骗崔家二老么!”
崔洛对血脉这件事看的不是十分重视,只要从小严加教/导养大的孩子未必就比不上亲生的。
再不济,还有一个高康!
二人上了马车,崔洛的神色变得严肃,“安王提前一月回京,想必是有要事。我这样的人难不成真的给崔家生孩子?抱养一个也没什么不妥。”
天有不测风云, 她是该养个孩子在身边了。万一她真的有一日不在这世上了,崔家二老还能有个寄托。
古月沉默了, 她应该是最懂崔洛的那个人, 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非常清楚一个没有将来的人首要考虑的是什么。
肯定不是传承香火。
缙王府大门外挂着两盏大红的灯笼,照亮了半条巷子和纷飞的大雪。
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后, 才最终停在了缙王府的大门外, 当崔洛和古月下了马车, 崔家小厮很快又调转了马头, 将马车停靠在墙角的隐蔽之处。
“你怀疑有人跟踪你?”古月问。
崔洛没有指明顾长青,如果有可能,她得想个法子保住承恩伯府满门!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节骨眼上,你我更是要小心行事。”崔洛含糊道。
有人走了过来,“郡主,姑爷,您二位且随小的过来,两位王爷和侯爷已经在等着了。”
崔洛和古月很快被领入后院,缙王府没有女主人,故此后院跟寻产的大户人家的府邸截然不同,还另设了议事厅。
进屋之后,崔洛发现,除了安王,缙王,长信侯之外,萧翼也在场。另外还有一人......崔洛看清此人面目之后,愣是吓得不轻。
这不是当年和萧翼比武之后,第二天就‘猝/死’在青/楼的武状元——库图?
他还活着?
崔洛就知道那件事不寻常,以萧翼的性子,他绝对不可能轻易跟人比武,更不可能失手重伤了汪直的义子。
库图是应该是汪直的人么?怎会出现在此处?
萧翼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不过,崔洛自然不会找萧翼兴师问罪,换言之,她自己也有秘密。一个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她当了三辈子的‘崔洛’.......可她并不是‘崔洛’!
崔洛见到库图之后并没有表现的有多震惊,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不再注意了。
“岳父,王爷!”崔洛向安王和缙王行礼,之后才看向萧谨严,“侯爷!”
“嗯,崔洛,你既然来了,就坐下说话吧。”缙王道。
崔洛发现缙王所坐的圆椅旁边没有再放拐杖了,而且缙王气色大好,看来当年所中的毒已经解了。就是不知道他和秦玉又是怎么一回事?
安王朱启肤色呈麦色,腊月天,身子只穿了一件石蓝色的杭绸直裰,体格看上去非常健硕,难怪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就面相来看,他本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将军,而非谋略过人的当权者。
“崔洛,我听说你大力举荐一个叫做范荆的人?”朱启问道,他笑了笑,多看了崔洛几眼。上次见到崔洛还是几年前,没想到现在这小子已经成婚了,朱启还以为崔洛对他有意思呢,毕竟那时,崔洛的小眼神时常在他身上打转。
朱启活了近二十八年了,见过很多人,崔洛是让他印象深刻的其中一个。
古月低垂着眼眸不说话,崔洛笑道:“范荆是可用之人,他的确很有才华,而且......他曾与月儿定过亲,如今已经认出了月儿,他只能为我们所用了!”
要不就杀了他,要不就拉他下水,崔洛选择了后者。
缙王这时看向古月,“月儿啊,这件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父亲在世的时候,还跟我提及过范家,没想到时隔多年,范家公子还记得你,难得啊......只是如今.......”范家也曾光耀过,但十几年前就败落了。
如今古月已经嫁人了,怎能再续前缘?
萧翼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不出意外,朱明礼会在年前被册封为新太子,十一爷,你是打算静观其变?还是出其不意?”
萧翼看上去很自信,好像谋权篡位对他而言已经是小菜一碟的事。
朱启似乎也很随意,长腿翘了起来,细细品了口茶,道:“呵呵......我离京这么多年,又有多少人还记得我呢?怕是朝中没几人支持。”他自嘲一笑,但眸中透出来的神色却是尖锐,激进的。
一看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萧谨严微微谨慎,娶了洛十娘之后,他做事再也不敢莽撞了,每一步都必须深思熟虑,“朱明礼有张首辅等人支持,内阁是个大患!”
缙王这时也道:“是啊,朱明礼现在文有内阁,武有承恩伯府,我等还是要从长计议。”
崔洛只是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她倒是觉得朱启是极有城府之人,就算无人帮着他出谋划策,他自己也有计划。
“崔洛,你跟顾长青是表兄弟的关系?”朱启又将话题抛到了崔洛头上。
这就很微妙了,按理说崔洛和承恩伯府的确有断不开的干系,她选择站在朱启这边,是因为知道他会成事,而非是看在他此人的份上。
归根到底,崔洛是为了她自己和崔家!
“嗯,十一爷说的没错,顾长青是我表哥。”崔洛如实道。
这时,萧翼将手中杯盏放在了茶几上,用了一定的力道,青瓷相碰的声音很明显。
几人神色各异。
朱启却笑了起来,“崔洛啊,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突然没来由的冒出一句。
崔洛莞尔,之后继续保持着沉默。
夺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多年的部署与布置是不可能得势的。
崔洛觉得朱启在朝中肯定还有自己人,否则他不会这般风轻云淡,谈笑风声。
而萧翼一定还有很多事瞒着她!
在离开缙王之前,朱启交代给了崔洛一项任务,“崔洛,你明日一早去西直门将明辰接出来,所有事宜已经办妥,你只需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为什么是我?”崔洛不解。
朱启阳刚的脸上荡出一抹浅笑,“你是咱们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被锦衣卫盯着的人了,你猜这是为什么?”
崔洛憨憨一笑,“........不知。”她也不想猜。
*
顾长青是在东厂值房见到了汪直。
这时,已入三更,汪直刚从乾坤殿出来,身上还穿着绯红色的锦袍。值房里燃着上等的金丝炭,噼里啪啦的阵阵脆响声时不时传过来。
与此同时,还有扑鼻的香气。
小太监恭敬的立在一侧翻炒着栗子和蚕豆,汪直左手提着一只烧鸡,右手则是一壶好酒,见了顾长青,笑的风情万种,道:“顾大人今天大驾光临,不会是来讨吃的吧?”
顾长青唇角一抽,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倒是惬意!汪直,我有话要问你。”
汪直觉得顾长青这人着实没意思,还比不上萧翼有趣儿,他直接将顾长青排除在了竞争之列,毕竟顾长青和小白共处一室了,依旧没将小白如何,这人本身就是........‘不丈夫’啊!
汪直对身边的小太监道:“你们几个也听到了,顾大人有话要对杂家说!”
小太监并不惧怕汪直,倒是颇为忌惮顾长青。汪直话音刚落,皆纷纷走出了值房。
“好了,没人了,你说吧,杂家听着。”汪直翘着二郎腿,随意敞开了胸前的衣襟,里面是光洁的肌肤,外面是大红色锦袍,形成鲜明的色调对比,看上去/放/荡/又狂傲。
“为什么?”顾长青沉声问。
汪直‘呵’了一声,肩膀斗了两下,顺道在顾长青面前秀了一下大长腿,“什么为什么?顾大人,你想猜哑谜?”
顾长青可能有些想揍他了,“你明知顾问,我是问你为何又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