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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昌大人,你再说说,这冰坝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这可真算是鬼斧神工、巧借天力啊?”
此时韩府西苑,宾客满座,都迫不及待的围着韩道昌追问乌金岭大捷的详情。
韩道昌奉旨与袁国维一起到淮阳山里劳军,路途颠簸,下巴都瘦尖了,他回到金陵城里,韩府自然是大摆筵席给他洗尘。
以往韩道铭虽然贵为参知政事、户部尚书,即便是韩道铭住的东苑宅子里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多少宾朋来贺,但今天韩道昌归来,西苑宅子里有好几十号平时都罕见身影的人跑上门来慰劳辛苦。
乌金岭大捷的消息,早就在十天前才传到金陵,但大捷的消息迅速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传开,韩府上下也洋溢在满心喜悦的氛围里。
只是从棠邑传回来的信函语焉不详,短短数百言说了守乌金岭的辛苦,说了寿州军伤亡惨烈,但到底怎么打败寿州军,仅有“夜水突起、席卷河冰溃冲敌营”廖廖数字,如何能满足众人窥私探秘的好奇心?
不要说厅堂里的宾客了,走廊前也挤满好些仆从,也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二老爷这一路见闻。
“我与袁大人赶到乌金岭,棠邑军形势确实是有些堪忧,袁大人对韩谦也是本心,都开口劝说他率部从龙潭河突围到巢湖西岸,韩谦却说破敌就在这时。我们心里还纳闷,但翻越重重山岭赶到乌金岭实在太累、太乏,睡了一夜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到第二天夜里溪河之中便春水鼓涨起来,直至撑破河冰。而韩谦在敌阵前的河道里,早就打下几排栅木,做好拦截河冰的准备。那天夜里韩谦还拉我与袁大人饮酒,两壶酒刚饮下去,外面便报信说冰坝已成。夜里乌漆抹黑的看不真实,我也是一夜没有睡踏实,天一亮骨碌爬起来,你们猜怎么样,乌金岭的河谷里满满当当皆是大水,也不知从何处借来,时辰一到,冰坝垮塌,大水便往敌营冲去,之后的结果,诸位也都知道了……”有人愿意听,韩道昌自然愿意讲,只是面对一群这些见风使舵的宾客,说辞有些夸张罢了。
“你嘴这能耐,怎么不去说书?”韩文焕捋着雪白的胡须,当着宾客的面,便笑着数落次子韩道昌这些话太夸张。
“都说韩侯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堪称今之孔明,以往多少觉得言过其实,但乌金岭大捷不恰恰说明韩侯爷早就掐指算准南淝水河冰开破的日子吧?”有人也不知真假的夸赞道,只是看他的表情很是认真。
将一干宾客送走,叫无关的仆役都退出院子,这时候夜里已深,厅堂就剩下韩老爷子、韩道铭、韩道昌兄弟、韩端等小辈里的核心子弟,以及乔、陈等与韩家有姻亲关系、可以视为嫡系势力的那几家当家人。
他们要么有子侄迎娶韩家的女儿为妻,要么有女儿嫁给韩家子弟为妻。
乔、陈等家,看上去权势不显,但能与韩氏联姻,哪个在宣歙等地不是树大根深、良田万亩、奴婢成群?
韩家能与冯家成为宣歙两州的世家首领,相当一部分是依赖这些姻亲宗族在背后支撑。
甚至这些家跟冯氏也有极深的姻亲关系,仅仅是
皇陵案中跟冯家进行的切割,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去|舔冯家兄弟的脚底板。
当然了,这几年时局动荡变化莫测,即便是韩家也是几经波折,这诸多家跟韩家、冯家有牵涉,在地方上是几度经受打击,极待重整颓势。
当然了,他们当中,之前因为乔维阎、陈致庸二人得到重用,仅有乔、陈二家与棠邑的关系较为密切,去年就各自拿出十万缗钱粮押注进来;而其他家都还在小心翼翼的观望着,出手十分谨慎,即便是韩谦这次大婚,也都只是意思性的随了一份礼。
乌金岭大捷消息传来,这几家的当家人不在金陵的,也都赶了过来,都恨不得直接住到韩府,早晚到老爷子跟前来问安。
形势都这么明确了,他们要再不下注,黄花菜凉透了不说,要是韩家反过来滋生怨气,他们如何承受得了?
这世道不那么讲究三贞九烈、从一而终,休妻另娶、休夫另嫁,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韩道昌这时候才原原本本将韩谦自集结兵马奔袭安丰寨往后的策略及执行情况,叫众人知晓这一切并非侥幸,也叫众人知晓这时候倘若还要犹豫,就不怨韩家以后哪一天会翻脸不认人了。
韩道铭忍不住轻叹道:“早知韩谦那边有此妙计,当初就不该答应慈寿宫的条件。”
“李知诰去掌控襄北,韩谦则觉得无妨,这次也能名正言顺的要求左龙雀军从舒州撤走,而之后棠邑兵扩编到左右两军也就顺理成章起来……”韩道昌说道。
听到这里,陪坐在下首的韩端都禁不住要长吁一口气。
虽然请求左龙雀军撤出舒州去加强襄北的防务,舒州也不会并入棠邑行营的管辖,后续刺史等官吏的任命,将由中枢院司主导,但这也将代表棠邑行营不久的将来,将成为大楚在淮西的唯一军事力量。
而等到寿州军从巢州城撤走,棠邑完成扩军,棠邑或许在兵马规模上要略弱于襄北、淮东,但至少在大楚的框架之内,已是能与襄北、淮东并驾齐驱了。
而居心叵测的说,到时候除了侍卫亲军之外,棠邑将成为距离金陵城最近的精锐兵马,对朝堂的影响力也将迥异于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