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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倪溪只得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单薄的肩上,拦腰抱住吴用,咬着银牙将吴用搀扶起来半倚靠在榻上。
时值盛夏,彼此衣衫都穿的单薄,倪溪又只穿了一件鹅黄色单衣,身体相贴之下,透过吴用薄薄的衣衫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内里强健的肌肉,带着温热的男子气息,让倪溪不禁醺红了俏脸。
先前不怎么觉得,此时吴用俊秀的脸上神情恍惚,双眼迷离,怕是醉的狠了,拿着杯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杯盏左摇右晃,里面的茶水溢出一大半来。
倪溪只得俯下身子贴近吴用,洁白晧腕接过他手里那盏茶,动作轻柔的往吴用嘴里喂去。
吴用下意识的抿了一口,突然驻了嘴,用幽深的眼眸定定看着倪溪,眸光悠远长绵。
一缕发丝下落垂在他的额侧,青纱床幔的阴影掩盖住他半张脸,这个男人却依然俊秀清隽的动人心魄。
倪溪的心,在这刹那突然的加快跳动了下。
就在倪溪以为吴用突然清醒的时候,他却开口道:“烫……”
声音低低的,带着酒后的沙哑靡荡,尾音颤颤,懒散而诱人。
倪溪不自觉后退一步,玉手轻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颗心好似不是自己的了,跳的飞快。
她偷偷拿眼去瞧吴用,生怕他发现自己刚才的不对劲,这一眼过去,却哭笑不得。
这秀才哪是清醒了,分明还在醉着,那双眼看似清冷有神,可仔细看去,目光滞滞,眼眸仿佛没有焦距般迷离的睁着,哪是在看任顾,只怕连魂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若不是细看,连自己都被骗了去。
“烫……”
见倪溪没反应,吴用的眉眼微微下垂,似失落似抱怨。
他说茶水烫,可刚才倒得时候她明明试过温度的啊,怎么会还烫呢。
倪溪半信半疑的端起茶水,轻轻缀饮了一小口后,对着吴用说道:“不烫啊。”这水温刚刚好。
吴用喝醉后却仿佛变了个人似得,依然那般定定看着倪溪,眼眸沉沉,语气固执且不容置疑。
“烫!”
“好好好,”真是她的冤家啊,倪溪无奈,檀口对着杯盏里的茶水微微吹了口气,才又将它递至吴用身前。
“现在不烫了,快些喝吧。”
吴用这才勉强答应,皱着眉头喝入口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看的倪溪撇了撇嘴,趁着他酒醉,伸出纤指戳了戳吴用的脸颊,待成功的在上面看到一块红色痕迹才肯罢手。
这厮太过可恶,也不知自己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初见面就拿言语讽刺自己不说,平日不醉酒倒还好,算得上温文尔雅知书识礼,可这喝醉了,又本性暴露出来了。自己忙前忙后把水喂到这厮嘴边,居然还嫌弃。
等水喝完后,倪溪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吴用搀着躺好,尔后把毛巾换了道水拧干,再次敷在吴用的额头上,才完全松懈下来。
倪溪替他掖了掖被角,正准备转身去别处忙活时,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以为吴用想吩咐他什么,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于是她把耳朵凑近去听,耳廓对着吴用的唇,带着酥酥麻麻的气息。
声音微弱,细小,只听他呢喃自语:“安得长翮大翼如云生我身,乘风振奋出六合……”
倪溪还没听明白意思,就见他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
“待到来年……我花,我花开后百花,杀……”
倪溪听后,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很快,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之色,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看了一眼已经沉沉入睡的吴用,她重重叹了口气。
光想不如行动,她叫上阎婆说完自己的想法,阎婆也很新奇,两人一拍即合,就真的做了起来。
只是倪溪腿脚不便,不能长久的站立,便由阎婆来和面揉面,她在旁边端了个小凳子坐着负责指导。
宋朝很多材料都不够,能用来做五彩馒头的只找到三种,先将备好的胡萝卜,苋菜,以及波棱也就是菠菜捣碎成汁液,分别和入面粉内发酵,成了三个不同颜色的面团出来。
再让阎婆将面团揉成各种可爱的模样,有憨态可掬的小猪,可爱的小狗等等形态不一的小动物,阎婆做了一辈子的饭菜,手艺精湛,捏的小动物比倪溪做的好看多了。
最后放入蒸笼内蒸熟,出锅后一个个五彩缤纷的小动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好看极了。
看着这些卖相极佳的馒头,阎婆自己都讶异不已,连声赞道:“我儿真是聪慧。”
倪溪却是不好意思了,这都是现代人的智慧,她不过是搬用了而已。
她与阎婆一人尝了一口做出来的馒头,不仅外形美观,松软可口,还有一点淡淡的甜味。
“好吃!”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喜。
阎婆用蒸屉将馒头小心翼翼的装好,满满的装了两屉,盖上白布,又从隔壁借了个小板车,就拿出去了。
倪溪原本也要去的,被阎婆以让她好好休养为由拒绝了,无奈只能在家等待。
鉴于上次阎公的事件,倪溪没有让阎婆拿到热闹人多的街市上去,而是找了一家离的较近的私塾门前,虽然清净人少,可孩子多啊。
能上私塾的都是镇上一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孩童们下学的时候,正是馒头大卖的好时候。
阎婆一大早就出门,不到中午就回来了,回来时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精神奕奕。
倪溪跛着脚迎了上去,“阿娘,怎样了?”
“你说呢?”
阎婆眉开眼笑起来,一边说一边将蒸屉打开,只见出去时候装的满满的两屉馒头,现在全空了。
“我走的时候还有好多小郎君女郎问我什么时候再去呢。”
“太好了!”
倪溪不由得露出了开心之色,在旁边帮阎婆把收到的钱仔细的清点好,这馒头卖五文钱一个,一早上居然卖了三百文回来,扣除食材面粉之类的,净赚两百文。
更何况今天哈哈还是第一天。
阎婆喜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美滋滋的收拢了银钱,“待会啊,我去买点牛肉骨头回来炖汤吃,给你们爷俩补补身体。”
倪溪笑着上去撒娇卖痴:“那阿娘可得多吃些,你是咱们家最辛苦的人。”
“我儿好生贴心。”阎婆乐呵呵得说道。
……
因这馒头卖的实在不错,一连过了好几天,阎婆都早早起来蒸馒头拿去卖,中午回来。
倪溪脚上的伤口也渐渐好了,走起路来没有那么的疼,也能随意的走动的,就是远路还是走不得的。
阎婆出去卖馒头,倪溪便在家里把家务活全包了,洗衣做饭照顾阎公,尽力为阎婆减轻负担。
这天中午,阎婆刚走不久,倪溪就听到自家门前有人在敲门。
“哪位?”她有些奇怪,平日没见人什么人开访啊。
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子,是老身,快些开门吧。”
是王婆!
倪溪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忙笑着打开了门:“大娘今日怎有空过来?”
只见王婆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衣服,头发梳的光亮,喜气洋洋的进了屋来。
“想着阎公生病了,便来看看。”王婆说着将手上包好的一些果蔬递给倪溪,又问道:“不知阎公现在身体怎样了?”
倪溪却是不相信她的说辞,阎公病了已有些时日,之前怎么没见这王婆过来探望,想必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不过王婆人还是不错的,又帮了他们许多的忙,怎么也不能怠慢了她。
“阿爹还是那样,倒是大娘破费了。”
倪溪本不愿接下那些东西的,奈何王婆硬是要塞到她手上,最后还是接了过去。
带着王婆去看望了下阎公,两人随口说了几句话,阎公身子虚弱熬不过便睡去了。倪溪又将王婆迎到了座上,倒了杯茶,两人方才一起坐下。
本以为这下王婆会开门见山的说事,谁知她却左顾言它,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与倪溪拉起家常来。
“娘子今年青春多少?”
“奴今年刚满十八。”倪溪依言回道。
王婆听了暧昧一笑,“娘子这般年纪,大好颜色,也是时候了。”
这“是时候”是什么意思不用猜倪溪也能想到,再一联想到王婆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媒婆,倪溪心里对她这次上门来所说的事有了个底。
她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垂下眸子,“大娘莫要说笑。”
王婆上下打量着倪溪,一边打量一边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不过她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这郓城县最近的逸事奇闻来。
比如县上一个赵姓大户偷偷和家里的丫鬟有了首尾,被他正房老婆知道了立马把那丫鬟发卖了去。
还有这新来的知县是如何如何的英明神武,断案如神,前几天又抓获了一群强盗之类的。
诸如此类好多好多,王婆这嘴巴能说会道,说起故事来和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相比不差多少,让人如临其境。
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总之倪溪听的津津有味,有种瞬间涨了好多见识的感觉。
说着说着,王婆突然想起来了这两天发生的一件事来。
“老身要说的这件事与娘子也有点关系。”她神神秘秘的对倪溪说。
和她有关系?
可她平日很少与人往来啊,倪溪不由得好奇起来,“是何事?”
王婆先四处张望了下,正色道:“娘子可得保证不能讲此事透露与外人知道。”
她这番作为更是勾的倪溪心里痒痒的,好奇不已,连忙允诺道:“这是自然,大娘快些说吧,莫要再消遣奴了。”
王婆这才凑近倪溪,说道:“娘子可还记得与阎公争执的郑屠?”
倪溪秀美一蹙,听到那人的名字就没了好心情,问道:“大娘好生生提他做甚?莫非此事还能与他有关不成?”
那日郑屠被倪溪一状告进大牢,外加三十棍棒,可耐不住他家中有些钱财,说是三十棍棒,那执棒的衙役就跟没吃饭一样,轻飘飘的,不痛不痒。
回去后床上躺了两天,很快就好的跟没事人一样,碍于时文彬与倪溪隐晦的牵连,郑屠不敢来报复,除此之外他如今照样在郓城县耀武扬威。
再一想想阎公回来后就没从床榻上起来过,倪溪心里别说多气了,却又无可奈何。
“就是他了,”王婆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这郑屠可倒了大楣了!”
嗯?
倪溪忙摒弃息声,全神贯注的听王婆讲这郑屠是如何倒霉的。
“这郑屠平日爱逛勾栏院吃花酒,前日夜里,他吃太多酒,回去时夜已经深了,不知怎的遇见了一伙强人……”
“你猜怎么着?”
“那伙强人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还把浑身衣服剥光扔在大街上,第二天全郓城县的人都看见了他光溜溜的模样了!”
“真的假的?”倪溪惊讶的瞪圆了杏眸,忍着笑意说道:“那郑屠岂不是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恐怕这事之后,饶是郑屠如何蛮横也没有脸面再在众人面前呆了。
说起这事,王婆也笑的不行,“当然是真的了,娘子你是没瞧见那场面,被这么多人看到,当场他就气急攻心晕了过去,还是他家里来人才把他抬回去的,这一躺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倪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那郑屠回去后难道没去找那伙强人?”
以郑屠的性格,必定是睚眦必报,不报复是不可能的。
王婆捂着嘴巴笑道:“如何找?夜里黑漆漆的,他又喝醉了,连那群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哩!”
这郑屠可得憋屈死了,倪溪一想到他
此刻躺在床上凄凄惨惨的样子,就觉得心情格外畅快,笑的花枝乱颤。
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到仇人倒霉了,这几个强人真是做了大好事。
半晌倪溪才缓过来,拿帕子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惜奴不知道那几个强人是谁,不然定要感谢一番才是。”
王婆听了犹豫了下,又悄悄凑到倪溪耳边,说出她从旁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郓城县哪会莫名其妙的有强人出没?倒是老身有个亲戚看见东溪村晁保正庄子上的几个庄客那晚路过,说不定……”
王婆住了嘴,没有去说最后几个字,但那眼神,无疑是肯定的。
倪溪一愣,“晁保正与郑屠有怨?”
王婆摇摇头,“不曾,两人都是郓城县一霸,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这些消息娘子你可千万不能说与别人知道啊,两边老身都是得罪不得的。”她又再三的叮嘱倪溪,生怕倪溪不小心说了出去。
“大娘放心即可。”
倪溪嘴巴上应了,心里却在嘀咕,听王婆的意思就是郑屠这事就是那晁保正找人做的,可两人无冤无仇,那晁保正为何突然这么做呢?
不知怎么的,倪溪突然联想到了那张俊秀温和的脸庞,听说这秀才与晁保正关系挺好的,该不会是……
很快,倪溪又打消了念头,这么阴损的主意,怎么可能会是那秀才?
正想着,阎婆就回来了。
今天馒头卖的不错,她就早早收摊回来了。
见到王婆,阎婆有些惊讶,王婆也表现得特别热络,很快两人就聊起天来。
倪溪没有去打扰,把阎婆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后就自觉得去了厨灶做饭。
将胡萝卜切成丝,与昨日还未吃完的猪肉一起搭着炒了一盘菜,接着锅内倒热油,放入大蒜爆香,清炒了一把菘菜,香气扑鼻。想着家里还有一条鱼,不如做个鱼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