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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
他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
除了花滑,他也找不到什么值得自己再投入精力。
独自一人摊在沙发上的苏宇想,自己干脆就和“花滑”命定终身算了,这样的生活想想也还不错。
下午接了门卫的电话,苏宇下楼再回来,便抱回来了一个又扁又大的快递盒子。
寄件人是:鱼团。
“鱼团”。
很熟悉的名字。
苏宇上一世的粉丝,就自称“鱼团”。
据说是从他的“宇”字里找的谐音,原本应该叫“鱼丸”的,但是华国人的文字博大精深,每个字的信息量都很大,显然“鱼丸”的含义不大好,所以就自称“鱼团”了。
苏宇属于大器晚成,但是运动生涯又巨长无比的运动员,所以上一世他真正接触到“鱼团”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岁了。
大约是他的名字给人的联想也实在有限,所以如今就算早了很多年,“鱼团”也没有变化。
粉丝送过来的礼物是长方形的,宽有八十厘米,长度大约有一米了,很扁。
苏宇拿到礼物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
拆开外面的快递盒子,里面还有一个层白色的泡沫盒子保护,再将盒子打开,便露出了一幅画。
视线落在那副画上,苏宇的目光一下便柔软了起来。
这是一张油画,画面的色彩构图显得很华丽,在冰面上滑行的男人正做着下腰鲍步的动作,选曲的角度,既可以看见他的整个身体的姿态,也能够看见他的脸。
张开的双手充满了力量,好像将世界举起,优雅柔美中还不失磅礴大气。
苏宇不懂画,但是也能分辨出好赖。
更何况这是专门为他画的一副画,心意足足。
最后,他在画板的角落,看见了作者的署名。
鱼团:苦雨
祝您世青赛旗开得胜,举起世界。
于是。
上午才生出的那一丝丝的怠倦感便被驱逐的一干二净。
苏宇成功的从粉丝的热情里,汲取到了新的、更加蓬勃的力量。
“谢谢。”
手指在落款上划过。
苏宇浅浅地笑了。
大年初二。
恢复训练。
尤其是参加“世青赛”的运动员,距离比赛就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现在最是紧张的时候,耽搁一天都可能要命,谁还管是不是过年。
所有人在简单的休整之后,马上就疯狂地运作了起来。
苏宇在熟练他的新节目。
短节目的《复仇者》。
自由滑的《轮回》。
苏宇也是很谨慎的。
短节目上了很高的难度,就是确保自己能够进自由滑,否则难得去世界逛一圈,只滑个短节目就回来,作为双人“King”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失误。
但是上了难度,短节目就需要更多的练习,有些动作,即便以他的能力,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而且还要巩固自由滑的训练,苏宇一天有十个小时都在冰上。
他在边缘的场地训练,旁边就是伍弋。
第一天的时候,孙教练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还让伍弋回去休息。但是第二天,伍弋就开始加训,苏宇在冰上呆多久,他就呆多久,一点点地磋磨自己的新节目,虽说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的节目难度比苏宇低,但是也很认真地打磨,务求比赛的时候万无一失。
一开始,尹正学和孙贺安还分开两边坐着,只盯着自己的队员训练。
后来两人就坐在了一起。
孙贺安脸上没有一丝加训的不耐烦,看着认真的伍弋,目光越发的柔和。
等着到初四,苏子栋也来训练后,于是加训的队伍也增加了。
苏子栋休息的时候说:“你们两个人的节目很好啊。孙教,你说我是不是再往深了修一下?”
“不行。”孙贺安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苏子栋现在已经碰见了“天花板”,不是往深挖一挖,或者加两个难度就可以加分的。
他需要的是突破,是一种触动,一种超越。
与其“走钢丝”一样耍杂技,不如求稳。
有时候,等着对手失误,也是一种战略。
苏子栋哽咽:“其实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孙贺安挥手撵他,略略略略……
尹正学在旁边看着苏子栋和老孙皮,心里难说的羡慕。
他队里就一个苏宇,还是个只爱训练的训练狂,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好寂寞。
好像要软软的,乖乖的,可爱的小队员找自己撒娇哦~~
所以吧,他才会同意伍弋在他屋里加训,还会帮他拉柔韧性。
讲真的。
和苏宇在一起,真的好寂寞。
自己就像是多余的一样。
尹正学咬着小手帕羡慕地看着那两个人,又看看即便坐下休息,也是闭着眼睛一副生人勿进的苏宇。
以为我不知道你脑袋里想着什么?
除了花滑还能有什么?
怎么跳?
怎么转?
怎么滑?
脑袋里除了花滑,其他东西挤得几乎一丝不剩,简直孤寂的让人觉得可怕。
就在这时。
伍弋轻轻拍了拍苏宇的手臂。
苏宇睁开眼睛看过去。
伍弋说:“我看你手上的冻疮好了一点,我妈这次给我多寄过来一瓶,还有一些年货,回头给你拿过去。”
苏宇摇头说不用。
伍弋笑:“妈妈说谢谢你的照顾,咱们什么时候回了S省,请你吃饭呢。而且加拿大比咱们A市还冷,带过去可能会用得上。还有那些年货,都是我妈妈自己做得,保证全天然无添加,如果担心检测的事,就先冻在尹教的冰箱里,比完赛咱们再做来吃。”
苏宇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头。
尹正学托着下巴看两个人的互动,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幸亏有伍弋。
若是没有这个元气满满锲而不舍的孩子围着苏宇转,估计苏宇身边不会有一个同龄人吧。
“老孙,我真羡慕你。”尹正学说,“身边队员那么多,还都很亲近你。”
孙贺安笑了笑,也知道自己也有偏心的时候,要不是孩子们的本性都很淳朴,还不知道自己队里的队员怎么撕逼呢。
“这次就拜托你了。”尹正学抓住孙贺安的手,慎重地开口。
“放心吧,就那么几个人,我怎么也会看顾过来。”
“苏宇还是很乖的,绝不会给你惹麻烦,就是有时候过分内向了,有点什么安排,请帮我务必通知到苏宇,他绝不会敌视任何人,只是偶尔会有疏忽,可能没听见,可能忘记了,他……”
“放心吧。”
孙贺安点头。
作为这次“世青赛”的花滑队领队,他有责任和义务照顾每一位参赛的队员,而且尹正学这样郑重其事的拜托,也让他心里确实对苏宇生出一丝特别照顾的想法。
其实这些天在一起训练后,他也看出来了苏宇心无旁骛的状态,一心追求花滑的进步。
其实让他挺看重的。
至少在苏宇没有升上成年组和苏子栋竞争之前,苏宇应该是国内青年组里最拿得出手的队员,能够在“世青赛”上拿下奖牌,为国争光。
他也很期待。
尹正学没有资格跟过去,满心的焦虑,生怕自己的心尖儿队员吃亏,啰啰嗦嗦的当个老妈子,不停的拜托孙贺安。
孙贺安只能嗯嗯啊啊的答应,琢磨着小尹怎么娘们儿唧唧的,这是有完没完了?
大年初五。
下午的飞机。
参加今年“世界青少年冬运会”的选手,便在A市的机场集结完毕。
真正参加比赛的人,比国家队里看见的人多了很多。
就像少年组,大多还是在省队和俱乐部,而且这里可不光只有滑冰队的队员,还有冰球、冰壶、滑雪等等项目,总参赛人数据说是这次“冬青会”人数最多的代表队。
足有三百多名选手。
只是冬青会持续的时间长,有一周的时间,大家都分批先走的,后走的,那就算这样,今天出发的运动员也有八十来号人。
总局联系航空公司,为他们包下了专机,再加上教练团队,可以说是挤得满满当当的,多出来的一个位置都没有。
苏宇和花滑队的人站在一起,核心人物就是孙贺安。
他是花滑队的领队,但是总教练张妮也来了,却是以双人滑教练的名义,看得出来,张妮对青年组这三对双人滑选手很在意。
华国的双人滑在世界的排名很高,参加大赛的选手也很争气,去年为华国争下了三组名额,这次张妮是奔着金牌去的。
除此以外,还有少年组那边参赛的教练和父母,都无法跟过去,就只能将孩子送到机场,千叮咛万嘱咐的,担忧的目光里,却是满满的骄傲。
但也有少数的家庭环境不错的家长,手里也捏着登机牌,就等着坐半个小时后,同样飞往加拿大的航班,去现场为孩子加油。
这里,同样还有一个离不开自家孩子的“大龄北鼻”。
尹正学。
连续好几天,持续不断骚扰孙贺安,简直一副托孤的架势,结果出发这天,这货竟然推着行李跟他们一起出发了。
尹正学怯怯地说:我要去给我的心尖儿队员加油,我都买花啦~
孙贺安一直斜眼看他,受不了这个“徒弟控”。
别人也是当教练,你也是当教练,你还没长大吗?就这么离不开你家队员啊?
真是垢了!
但是伍弋却看着尹正学,眼睛闪闪亮的对苏宇说:“尹教练真好,对你超级好啊。”
苏宇无奈地看了眼尹正学,这话简直无法回答。
这个教练,依懒性未免太重了。
啧。
登机的时间临近,总领队招呼着大家排好队,各自项目的领队教练就开始吆喝,少年组的孩子们纷纷对父母挥手道别。
有个妈妈竟然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倒在了爸爸怀里,不像孩子要出去比赛,到像是孩子出国再不回来了。
一个机场,人生百态。
苏宇想了想,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打开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父母。
留言。
爸妈,我出发了。
伍弋即便上了机场车,还在低头发消息。
他有很多的哥哥姐姐和老师,还有亲戚朋友一大堆,他也没嫌麻烦,没有选择群发,而是一个个名字点开,编辑着内容,然后乐滋滋地发出去。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苏宇,说:“我突然觉得很开心。”
苏宇看他。
伍弋说:“就是,这一次不是一个人了,好多的熟人,有教练,有队友,还有你,就算去再远的地方比赛,也不会怕了。”
苏宇笑了。
冬日的暖阳照在伍弋的脸上,过于艳丽的甚至有些侵略性的容貌显得格外的柔软,眉毛变成了浅浅的金色,眼眸是倒映着阳光成了浅棕色,五官的边缘模糊着,似乎有飞扬的尘埃在飘,看着软软的,毫无攻击性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爱,如此的乖巧。
就像小动物一样。
让人想要摸一摸他的头。
苏宇这样想着,却没有动手,他对伍弋始终保持着一份戒心,哪怕如今已经微弱的几乎不存在了,却会在最后一刻提醒他和伍弋保持距离。
不用太亲近,像如今这样,简单的队友关系,就够了。
登上了飞机,大部分人是按照一早发到手上的登机牌找座位,但是也有熟悉的几个人一定要坐在一起,商量好了换个座位。
领队教练们也不会管,只要别太兴奋了大声嚷嚷就好。
苏宇旁边坐的是少年组的一个小孩,在这次的选拔赛里拿了第一名,脱颖而出后,被选上了出国比赛。
父母可骄傲了,说话声音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孩子是今年的少年组第一名。
小孩的眉宇间也有骄傲的神色,隐约间就像是看见才重生那会儿看见的伍弋,也是这么骄傲,也是这么闪光,也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这孩子应该也是个外向的,期间试图和苏宇说话。
但是被苏宇的气场镇住,话便少了很多,后来也不打扰苏宇了。
伍弋坐在大前排,和孙贺安坐在一起,倒是想坐到苏宇身边,但是孙贺安显然觉得教练应该和队员在一起。
从A市到加拿大,就算是专机,也要飞20个小时左右。
空中的旅程相当磨人,队员们很快就从兴奋的状态变成了一只只“死狗”,窝在座位上,用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玩游戏,还有人在看电影。
苏宇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在天上。看会儿电影,还是在天上。睡一觉再睁开眼睛,依然在天上。
加拿大,太远了。
后来,身边那个小孩终于找到了同伴,换了位置,身边从冰壶队的队员又变成速滑队的队员,中途还有个女队员在他身边坐了四十分钟。
大约苏宇太冷漠了,所以没人能够在他身边呆上很久。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伍弋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已经入夜了,飞机里的灯光变暗,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小毯子,到处都是呼噜声。
睡觉姿势不太好,容易打呼噜。
孙教练起身来巡夜,走到苏宇他们这排的时候,视线落在伍弋身上两秒,然后弯腰为他掖了掖背角,然后轻声说:“还不睡?”
“白天睡多了。”苏宇摇头,他正在看最新上映的一部米国电影。
“早点睡。”
“嗯。”
孙教练离开后,飞机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从远处飘来的机翼声。
苏宇看完了电影,终于有了一丝困意,他将耳机摘下来,转头就看见了伍弋滑下来的毛毯。
顺手盖上。
伍弋被惊醒。
迷瞪着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然后露出笑意,喊道:“宇宇哥。”
然后,挪了下身体,就将头靠在了苏宇的手臂上。
很快,苏宇便感觉到了手臂上的沉重。
苏宇没有动。
他感受到了伍弋那一眼里的依赖。
在这样前往异国他乡的路上,坐在身边的是即将一起奋斗的同伴,面对来自于全世界的强劲对手,这一刻关于两人即将携手奋战、面对所有挑战的想法,前所未有的清晰。
苏宇心里的柔软也随之浮现,轻轻地调整着坐姿,将毛毯拉起来,缓缓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