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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润生在书房里头打了快一个钟头的电话,这会面色难看地来了。
“给你安排了明天的火车,马上去保定!”
姜知荷“啊”了一声,被谢润生一记眼刀,后面的话愣又咽回去了。
“郑小姐怎么办?”
“你这时候到考虑起别人来了?”
谢澹如被问的无言以对,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
“你尽管走,离开鹭州。后面的事情我已经请人筹谋了,那个见过你的日妓以后也不会乱讲话。按理说你走不走都可以,郑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求退婚,但你王伯伯说了,眼下大操大办肯定不合适,可不给人家一个明媒正娶也同样不合适。”
谢澹如垂着眼皮,目光落在地毯上的花纹上,他看得出来,他爹是真的动气了,虽然语调神情与平常无异,但他就是知道,他爹生气了。
“你去了也不准闹事,安安分分地给马总司令做参谋官,不要跟在学堂里似得,惹了什么祸事,都找你王伯伯。”
谢澹如抬起眼皮,快速地看了一眼谢润生,然后又做老僧入定状。他还以为他在学堂的事情自己亲爹不知道,敢情只是装不知道罢了。
事发突然,姜知荷只能红着眼圈带着几个丫头给谢澹如收拾行装,中途的时候谢润生来看过一次,看着地上七八只箱子,又将他们数落了一顿。
说是部队里头自然会发军衣,带这么些东西过去,还以为自己是当少爷的?姜知荷听完这话很不情愿,但在谢润生踢翻了两只箱子后,还是开始挑挑拣拣,除贴身衣物外,只带了两身日常穿的,然后偷偷塞了两千块钱到箱子里头,让谢澹如到了保定自己采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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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1月8日,旧历十二月初八,鹭州晚报上等了一则讣告,宣布谢澹如身殁。一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那些只是听说过他的,都纷纷哗然。
要说谢家大少早逝,倒也叫人容易接受,毕竟他是个天生的药罐子,可这谢家二少,前不久才杀了一个日本人,事情尚未平息,怎么人,就没了?
廖婉玗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临下班前才送来的晚报,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她忽然想不起来了。
讽刺的是,这则讣告一旁还有一篇文章,也不知是报社哪位闲人,将谢澹如身殁之事同前些日子枪杀了日本人的行径做了一番推理,扬言谢二一定是假死。
毕竟,清廷已经顶不住日本人的压力,同意将凶手交给他们处理,此时的谢二,除了“死”就只能死了。
谢润生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气的手抖,他倒不是生气这人妄加揣测,而是生气居然都被他猜中了。
这篇报道会给日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谢润生一时半会也无法预料,反正他将要做的戏和道具都准备好了,就算对方要开棺验尸,他也是并不害怕的。
谢澹如是什么时候晓得自己“已殁”的呢?是他在由汉口至保定的火车上时,才知道的。
负责来汉口接他的那位周姓小副官年纪不大,一路上却将他的行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在到顺德站时,因为有地方军队临时检查,他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派司。
证件上贴着他的照片,写的,却并不是他的名。等到检查的人走净了,列车又缓缓启动之时,他才问道:“谢霄,是我?”
小周也是一愣,仿佛看傻子似得看着谢澹如,“难道不是你?”
谢澹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我,是我。”
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活了二十年,忽然就在这当口,换了个新身份,凭谢澹如灵活的脑袋瓜,自然是想的明白的。
他爹虽然没有同他细说,但杀了一个人日本人也并不是小事,虽然不至于真的要他负责任,但戏总是要做的,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山野,想着到了保定,要同家里发封电报。
这年月的电报昂贵,两个字就要一块钱,但可比写信快多了。
正想着,列车忽然一个紧急刹车,晃的他差点撞了头。小周起身走出包厢,约莫过了三五分钟,便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哥,来了日本兵,说是要找什么人。”
谢澹如听了这话神色一凛,也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