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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亭欧头七后,林克己走的很仓促,因为鹭州那边来了电话,说是小姐在家,闹自杀。
他这人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路走来富贵安逸,年轻时心气也就高些,妻子意外死亡后兴许是老天的惩罚来了,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林家澍忽然就变成了他的活祖宗。
前半生没有体验过的痛苦与焦虑,一股脑地被林家澍报应到他身上来。
廖婉玗去港口送船的时候也跟着十分着急,虽然她听那边管家说林家澍没什么性命之忧,但一个女孩子,能狠下心去用仆人做女红的剪刀把手腕子划开,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实在想不明白。
林克己比她跟纳闷,毕竟,他出来前还跟林家澍同一个桌子上吃过饭,那孩子比之前已经好了七八成,就连脾气也很少发了。
所以,虽然管家在电话里委委屈屈地说家里头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情,他仍旧还是不太相信的。
廖婉玗站在码头上看了很久,她眼见着林克己上了英资万古轮船公司的“安泰”号后,仍旧没有离开,起来分钟后在头等舱甲板上看见林克己对她招手,这才算安心回了唐家。
如今这年月里,找份工作不容易,但廖婉玗自问摆不得师父那样大的排场,所以,家里头因为少了唐亭欧后,势必要遣散掉一些家仆。
一来是因为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二来开销问题也确实不能忽视。
所以,这一日送过林克己,她回来后就让管家给她拟写了一份名单,这名单上某人是何时来的唐家,除自己之外是否还有家人也在唐宅做工等事,均细细地写了个清清楚楚。
第二日上午,廖婉玗出门去大通沪上班前收到了管家的名单册子,到了办公室后她先是处理了因为唐亭欧丧事而耽搁的几样公务,之后,便慢慢地翻看起来。
第一页就是管家自己,廖婉玗粗看了下就放到一旁去,毕竟,管家跟了唐亭欧许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大的纰漏,她没有理由和必要将人贸然换掉。
管家那些个小手段她心里头明镜似的,但不过就是个冰棍、汽水钱,水至清则无鱼,她没必要计较着每次采买后对不上账的那毛八分钱。
往后的人员则是按照在唐家做工的年限排列,廖婉玗看后将年月久的,拖家带口并且手脚干净没什么错处的挑选出来,又将才来不长时间,年轻力壮尚有能力另寻谋生路子的在摆出一叠来。
最后筛选下来,原本三十二个仆人,只留了十四个。
但就着十四个,廖婉玗都仍旧还是觉得太多了。
这日从大通沪回到家里,厨房已经备好的晚饭,大约是听到风声后人人自危,甫一进门,廖婉玗就觉得气氛有点沉重。
管家全程站在廖婉玗身后不远的地方等着她吩咐,可直到吃完饭,都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门道来。
廖婉玗被盯的很不舒服,饭后无奈地将所有人叫来了一楼大客厅。
三十几号人,站了两大排,众人深思不安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怕过不了几分钟就要失去端了好些年的饭碗。
“我今天叫大家来是因为什么,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你们跟了师父好些年,都是唐家的功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廖婉玗五黑的眼眸平静地扫过第一排的每个人,“但,现实情况也是在不容忽视。师父把宅子留给了我,我应当去尽心尽力地维护,可我年纪轻轻,摆这么大的排场恐怕要折福报,再者说,最现实的问题,也是我确实养不起这么多人。”
她讲了一大串的话,停下来缓了一口气,客厅里静悄悄的,大气都没人喘一声,大部分人都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想只要这样,就能不被廖婉玗想起来似得。
“我这里头,有份整理好的名单,我接下来念到名字的人,都是不必走的。留在唐家继续做事,工钱不变。”
廖婉玗说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念了十四个名字,多是麦管家这种在唐家很多年或是一家两代都在这里做事的。
被点到名字的人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廖婉玗连连道谢,更有甚者,差点跪下来给她磕头,被廖婉玗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
哪个都比她年纪大,真要是给她磕了头,这不是折她寿嘛……
剩下的十八个人明显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在唐家这几年的功劳与重要性,有些年纪小点的女孩子,已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廖婉玗最怕这种事情,她伸出手去想让大家暂时不要这么激动,但很显然,没人肯听她的。
她看着面前就快要为了诉说自己功绩而走到她面前的人,只得大喊一声“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