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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说,经由这事情就完全可以推断出来,年家既无钱财,也无势,不然稍微疏通一下,哪里能被这么个黑锅,就被退学呢?
敢情,说他肄业都还是好听的,想必档案上写的一定是退学了。
无财无势做了许多年冷板凳的年雪松,接到调令的时候,自己也是完全没想到的,为了验证自己不是这些年被憋疯了,他还狠狠地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事实证明,谢澹如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起码,从他走马上任半月余,做起事来十分周到,不会的东西,上手也很快,再加上仪表堂堂,人长得颇为白净,谢澹如自己看着也十分顺眼。
可这会儿子匆匆打外面跑进来的年副官,马上就要干一件让长官不顺眼的事情了。
谢澹如才坐稳当跟廖婉玗吃了几口饭菜,这位年副官就“当当当”地把门敲响了。
谢澹如以为还是方才的勤务兵,没好气地问了一句“谁”,年雪松还没听过他这语气,不由犹豫了一下,但一想自己递来的消息十分重要,应当是长官关心的,也就迎着谢澹如的怒气回了话。
“督军,家里来电话了,说是,太太病了。”
饭厅里才好些的气愤,由于“太太”两个字迅速被破坏了,谢澹如尴尬地看了廖婉玗一眼,放下筷子,将右手虚握成拳,挡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进来吧!”
年雪松方才是见到廖婉玗回来的,虽然没打听自己长官跟女子的关系,但同为男人,他就算猜觉得也能猜出七八分来,所以,他推开门走进屋的时候,也知道自己一定是破坏了长官的旖旎气氛。
可惜,年副官实在想的太多了,这屋子里并不曾旖旎过。
“怎么还病了?”
年雪松手里头夹着一个黑色的皮革文件夹,走到谢澹如身边后打开递给他,“请督军过目。”
谢澹如快速地瞄了廖婉玗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仍旧细嚼慢咽地吃着菜,这才接到手中粗看了一遍,“请大夫了吗?”
年雪松也就只是看过电报而已,多余的动作并不敢自作主张,被问起来诚实地摇头,“下官也是接到电报就送来了。”
谢澹如心想这电报可来的真不是时候,但又乔敏芝既然已经通知他了,他又不好装聋作哑。
于是,他合上手中的文件架子,跟廖婉玗商量,“我去打个电话就回来,你先吃,不要等我。”
他的态度非常好,好到年雪松在心中暗暗惊讶,单这一句话和谢澹如早前看电报时候的表情,他就可以推断得出,和自己这位长官比起来,今儿才来的姑娘,才是两人关系中那个位置更高些的人。
于是,他对待廖婉玗的态度,也就更加客气恭敬起来,跟着谢澹如出去之前,甚至好好好地跟廖婉玗道了别。
廖婉玗手上的筷子在听见身后门被关起来后就轻轻放下了,她心里头滋味怪怪的,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又究竟是为谁。
同样作为女子,她看得明白乔敏芝的心思,那姑娘在鹭州是从不曾掩饰过,但凡跟谢澹如在一处,总是要对人将自己的情绪表达的清清楚楚。
虽然后来她跟谢澹如成亲后不在如之前一般骄纵,凡说话做事总有一副督军妇人的稳妥架势,但说到底心里头应当还是十分厌恶她廖婉玗的。
虽然如今的年月里,大户人家仍旧三妻四妾,但作为女子,总归希望丈夫是只宠爱自己一个人的。
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真如谢澹如所说,是在结婚前就已经说得清楚明白的,但廖婉玗晓得,乔敏芝还是怀抱着一份希望的。
那份希望,让她期待有朝一日谢澹如可以与她日久生情,然后,将早前辜负她的深情统统加倍地补偿给她。
那份希望,也让她在如今没有得到爱的日子里,坚持着做一个合格的督军夫人。
廖婉玗一面替她可惜,一面替她可悲。
可惜她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可悲她怀抱着这份希望,即使明明看得清,也仍在欺骗自己。
廖婉玗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那扇关好的门拉开来,她抬头望着天井处的天空,暗自下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