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挣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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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支持正版! 楚王灵柩出宫的那天, 半夏老老实实躲在屈氏宫邸里哪儿都不去。

她一个外来户, 哪怕屈氏父子给她额头盖章, 说她是贵族, 是苏氏之女。但她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贵族,外头有那么大的事,还是乖乖躲起来的好。

侍女们对她很殷勤,见她今日哪里都不去,生怕她闷坏了。侍女们寻来一只精美的铜壶, 请她投壶。

这些都是贵族的游戏, 半夏看到这些就觉得头大, 但是侍女们盛情难却, 她只好拿了箭矢过来。

她的准头不错,十支箭矢里头几乎有一半都投到铜壶口里去。

这个游戏半夏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实在是没什么好打发时间的,那些竹简笨重不说,一卷竹简上的内容不多, 她努力学楚文和大篆的效果已经出来了,一卷竹简她一下就看完了, 一卷竹简少说都有将近五六斤, 拿在手里真的考验臂力。

投壶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了。

她丢了一把的箭矢,命中率一半,额头都丢出一层汗。

半夏体力还不错, 她擦擦额头的汗, 让侍女过来收拾。

侍女捧来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甘浆等物, 半夏看了摆摆手,让她们准备好饮用的凉水就行了。

甘浆她喝过,甜甜的。但就是甜她怕蛀牙,只愿意喝水,不愿意喝这种甜滋滋的东西。

她坐下来,两旁的侍女手持便面给她扇风。

跪坐在面前的侍女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了一会,回来小声道,“苏己过了今日就好了。国君的灵柩已经从郢都出去了。明日就一切如常了。”

今日先王的灵柩出了郢都,明日那些禁令就可以不用管了。喜欢做甚么就做甚么。

“啊,是吗?”半夏听侍女说,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这段时间哪里都不敢去,甚至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她连门都没出过,生怕一不小心在这个节骨眼上闯祸。

屈氏父子对她颇为照顾,但她还是个外人。

这点她知道的。

平常没有关系,但在特殊时候,她得有识趣。

她在学关于楚国的事,但毕竟时间还不是很长,不可能事事都周全到。要是在楚王丧期里头不小心犯错了,给人添麻烦就不好了。

听到丧期就要结束,半夏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等到反应过来,她忍不住冲周围的侍女不好意思的笑笑。

“今日听说水门那边拥挤的很。”侍女们低头继续给半夏说外面的事。

半夏左右也没有什么好打发时间的,听到侍女们说新鲜事,不由得来了点精神。

“都堵了?事先不是先有人守着么?”

这年月不兴什么交通管制,因为除了必要的商旅来往之外,所有的道路直接被把守住了,除了公室和卿大夫之外,谁也不准通行。

直接把主要水陆路都给占了,还堵住了?

“听说是运送些殉人的时候,舟只也不知道怎么了,出水门的时候就翻了。”侍女人没有到外面,但是消息灵通,说这些的时候,好像人就在一旁看似得。

“一舟的棺木全都落水了。满河面上都是,好多人都去打捞,有些封的不严实的,里头还进水沉到河底了。”

楚国多水,甚至主要的城门也是在水路上。

半夏没想到侍女竟然会说这个,悚然一惊。读书的时候,到时候学过人殉,不过书本上说的是商代的,而且书本上的和亲自听到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殉人?”半夏故作惊讶看过去。

侍女听半夏问起,也很奇怪。

“苏己不知道?”

半夏还真不知道,但她不能在侍女面前表露的太过明显,她咳嗽一下,“都翻了……那么多,殉人很多?”

“嗯,听外面的人说,这次死殉了好多。”侍女面色如常,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

“都是奴隶么?”

“当然不是,国君生前宠爱的侧室,还有近臣……”

半夏整张脸都僵住,“侧室之类的,是庶人出身还是……”

“苏己怎么了呀,”侍女吓了一跳,忍不住打量她,生怕她中邪了,“国君哪里能让身份低微的人侍奉。”

言下之意就是,那些殉死的侧室近臣其实都是贵族?

她以为贵族多少有生命保障,没想到贵族竟然还能被拉去殉葬??!

半夏被这个认知给刷了脑子。

奴隶和庶民生命没有保障倒也算了,没想到贵族都是一样的!

她想起自己这个假冒的贵族,要是被人戳穿了的话,说不定就真死了。好像这里的人对身份还有血统看的很重。

到时候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吧?

半夏哆哆嗦嗦的,感觉自己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屈眳和屈襄在外面参加先王的葬礼。葬礼隆重,足足几天才结束。一回来,家臣就满脸凄惶的过来,“主君,苏己病了。”

屈襄眉头一皱,锐利的双眼里露出些疑惑和不满。

明明走的时候,人都还是好好的,他一回来就已经病了?

家臣满头冷汗,他知道苏己得主君看重,她身体不适,自然是身边人伺候的不周到。

“让巫人看过了没有。”屈襄问。

家臣连连点头,那些侍女发现苏己身体不适的时候就及时上报,只不过巫人都已经祷祝一整天了,也没见到苏己好转。

“换个人去。”屈襄道,“苏己若是有个闪失,那你们也要问罪!”

家臣冷汗浃背,低头应下。

屈眳看着家臣匆忙的背影,抿了抿唇。

一路辛苦,而且离开郢都好几天,好多事都在等着屈襄去处理,屈襄梳洗之后就休息了。

屈眳小憩了会,这一路上很辛苦,但他只是小睡了片刻就醒了,他起身让外面的竖仆进来,“苏己那边怎么样了?”

竖仆早就料到他醒来之后会问半夏,早已经打听好了。

“听说苏己那儿还没好,而且还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谁也听不懂,但也谁也不敢不当回事。苏己能通鬼神,谁知道她说的那些是不是鬼神降下来的预言。

“巫人已经在那里了。”

屈眳伸手就让竖仆过来穿衣洗漱,一切料理妥当之后,他就直接往半夏那里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但在人生病的时候过去,还是头一遭,侍女和奴隶们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过来,吓得纷纷退避。他看了一眼外面持着矛和盾在驱邪的巫人,忍不住皱皱眉。

他大步走入半夏的寝室。

半夏此刻身上贴身穿着细麻的内袍。她额头上汗津津的,汗水打湿了衣料,都紧紧的黏在身上。

屈眳进来已经是十分失礼了,只不过因为半夏现在住在他这里,而且四周都是屈氏的人,没人敢说话。

他屏退了左右,慢慢坐下来。

她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两道优美的锁骨。

屈眳别开眼,他迟疑了下,伸手在她的额头轻轻摸了一下。濡湿伴随着体热从指间袭过来,那明显比常人要高出一点的热度让他有些不高兴。

他不是没有见过人发热,如果连续发烧两三天,要不人就烧坏了脑子,要么就死了。

“……呜……”床上的女子冒出一丝声音,他看过去。她一张脸都要皱起来。

她嘴里喃喃说什么,他根本听不明白。

正在屈眳手脚无措,要把等在外面的侍女给叫进来的时候,她睁开眼,见到面前的人,她伸手抓住。

“我想回家。”

因为还在病中,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透着一股病弱。

“回卫国?”屈眳问。

半夏摇摇头,她脸颊是两团不怎么正常的红晕。她摇摇头,很快因为头脑昏昏又躺回去,“回家!”

屈眳颦眉,可床上的女子开始扭过头低声饮泣。

她的哭声很低,几乎没有。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时不时抖动两下。

屈眳坐在一边看着,他想要伸出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你先休养好再说。”

半夏没动,她蜷缩了起来,满脸的失望。

“至少等你身体好了,你才能回卫国吧?”屈眳道。

半夏看过去,她头脑昏昏沉沉,只知道面前坐着的是谁。生病了之后,身体和心智都虚弱了许多,连带着胆子都大了很多。

她抬头看屈眳,她还在病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虚弱,纤细的身躯勉强支撑着衣裳,在寝室内昏暗的灯光下,透出诡谲虚弱的美。

“那我好了之后,你会让我回去吗?”半夏满含希翼看他。

乌黑的眼睛亮的有几分怵人。

屈眳被那明亮清澈见底的目光给看的浑身不适,“如果苏己病好了,那说不定还有回去的机会,如果不好,那么我说再多有甚么用处?”

说着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去。半夏躺在床上,摸摸脸,“什么意思嘛……”

她只是有些低烧,加上心里压着事,看起来就格外严重,其实也就是普通的头晕嗓子不舒服。

说白了只是有些小感冒而已,过个七八天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她没想到屈眳竟然还真的来了,所以她就顺水推舟提出想要回家的事。她感觉再在这里呆下去,哪天不好就被人掀了老底。

到那时候,她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半夏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哆嗦。

可是她吞吞吐吐勉强告诉那老妪她的想法之后,老妪惊骇欲死的盯着她,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恐惧,让半夏吓了一大跳。

老妪被她那话吓得半死,嘴里飞快的说什么。半夏立起耳朵听,勉强听到获罪之类的词。然后老妪就急急出去。

到了傍晚时分,有人请她出去。

半夏依言过去,和上回一样,到的地方装潢奢华。满眼的翠羽幔帐,还有一股幽幽的香气。

那香味不似现代的香水,是草木的芬芳。

屈眳坐在茵席上,见她来了,伸手请她坐到另外一张已经放好的茵席上去。

此举对女子来说已经是礼遇,他见到面前这女子动作略显生疏的还礼,然后坐过去,满脸坦荡,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模样。

身为左尹的嫡长子,屈眳自小只要有半点礼贤下士的表现,对方无不感激涕零。男子尚且如此,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但眼前女子泰然自若,让他都不由得扬了扬眉。

“我听说女子想要学字?”知道她学楚语还没有太长时间,屈眳故意放慢了语速,每一个音调都很清晰,方便她能听明白。

半夏仔细听,听明白屈眳的话,她点头,“是的。”

她声音婉转动听,屈眳扬了扬眉,神情似笑非笑,“女子可知学字不是谁都能学的。”

仓颉造字,文字乃是神圣之物,代表着天地鬼神。除非贵族和巫之外,谁也没有那个资格学习上古流传下来的字。

屈眳不知这女子到底是真的对这些一窍不通,还是有意试探。他想起两人在山洞里相处的那几日,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有些幽深。

半夏听明白他的话,不免有些疑惑不解。

“我在家的时候,就学过的。”她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奈何楚语还没完全到完全自如的时候,说起话来几乎是两个字两个字的蹦,不过她声音娇软,这么说话的时候,别有一股娇憨的意味。

哪怕有些古怪,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嘲笑责备的心思。

屈眳却被她话语给惊到了,“女子学过?”

说着,他看她的目光都显得有些讶异。

半夏缓缓听懂他的话,点了点头。她两眼纯净,眼底几乎清澈见底。

她怕屈眳不信,自己从漆杯里稍稍倒了点水在几面上,她手指沾了点水,在几面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屈眳看到几面上那三个他完全认不出来的字体,面色精彩。他会楚文,中原的大篆他也精通,但就是看不出来这女子到底写的什么东西。

她浑身上下都是谜团,让人迷惑不解,却又忍不住去探寻。

“女子写得甚么?”屈眳问。

“我的姓名。”半夏答道。

此时虽然称呼女子多以夫家和母家姓氏,但女子之名还没到必须遮遮掩掩藏起来的地步。

屈眳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之前有人去问过,但那时候她的楚语只能蹦出几个字,根本没办法说一句话。

“半夏。”半夏没有半点迟疑,她指着几面上的字,一字一顿,“苏半夏。”

话语落下,她就见到屈眳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大。她嗳了声,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很奇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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