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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真穿过人群又跑了一阵, 直至一气跑出最热闹的萨克拉门托与都板街, 确信西泽没有追来找她算账,这才放慢脚步慢慢往家去。
太阳又窜出头。走着走着, 她仰着头没忍住笑了, 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看见阿福洗番衣招牌, 店铺里似乎挤了些人,颇热闹的样子。
再近一些,瞥见一屋子穿旗袍的太太们坐在凳上唠家常;另一头,云霞与天爵趴在柜台上,不知在商量着什么玩。
一众太太都在嗑瓜子,嗑得闲话满天果壳满地。淮真进门时听见她们在聊黄文心,进门以后个个都打量过来, 说, “这就是那二姑娘了,长的可真灵。”
另一个将瓜子从嘴这头进, 那头出, 边嚼边将她从头到脚看了遍, “上三年级了?将来像云霞一样上高中, 上大学, 来年也参加华埠小姐比赛, 咱旧金山市华埠都跟着沾光。”
里头太太们有些认识, 有些不认识。淮真一气叫不上来, 正犹豫着, 云霞在那头喊了声:“淮真过来帮帮忙。”
她立刻笑一笑,“姨姨慢聊。”立刻松口气,脱身去寻云霞与天爵。
后头安静片刻,话题仍不停:“漂亮会念书也没用,大学毕业,仍找不到好工作。像黄家大丫头那样聪明,知道年轻女孩本钱不是脑袋,挑对男朋友才是正理。将来从英国结婚回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那也先得上大学才行。不上大学,上哪里选男朋友?也不是人人都有那模样与本事。”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音一落,向来和黄太计较惯的陈太脸色立马变了,“脑子聪明是聪明,论模样,倒难说。否则花车上五个位置,怎么都没她的?说起来风光,还不是去陪榜的。”
淮真与云霞一个对视,笑得心照不宣。
天爵到今天为止,已经去“马车夫”上了整整一周班。今天好容易请了半天假回唐人街过新年,给意大利老板一通骂,说中国人就是偷奸耍滑,坚持要克扣他全天工资,才肯放他离开。
淮真问他新工作如何,天爵叹口气,眼眶一红又生生憋回去。什么都没说,一切已在不言中。
不过他倒真的有事需要帮助。最近结了工钱,他想汇款给福州老家的父母,同时也写一封信给兄嫂。他只念过两年小学,许多字不会写,特地来拜托云霞。云霞怕有错字漏子,特地请淮真来检查。
淮真低头一看,那信纸已经写了大半页:
“爹,娘,哥哥嫂子:
……今天是年初五,上工的意大利餐厅为了庆祝国庆,免费请我们吃蛋糕。今天是国庆日,虽然这两年经济有些不景气,最近才见好转,但这个国家的人真会享受呢。忘了告诉你们,我换工作了,一天工作五个时辰,能赚六十美金,折二百三十大洋,往后每月不仅能多往家里寄二十美金,还能攒不少钱。等攒多了,便将爹爹娘都接来花旗国,乘火车轮船,四处旅行享福……对了,新餐馆还包早餐中午两顿饭,顿顿都是洋餐厅里的西餐……我还给自己置了两身西装,剪了个头。最近走在路上,来餐馆的金发洋妞总回头看我……”
云霞啧两声,骂道,“看你?何天爵,你可真不要脸!”
“这封信可不止给我爹娘嫂嫂看,还是嫂嫂拿去相亲给媒人看的。要不怎么让人姑娘家里知道这小伙一表人才,讨人喜欢呢?”何天爵嘿嘿笑,倒有些得意的意思。
虽说有些耍小聪明,但信里将美国讲的这么好,异乡辛苦却一概不提,细细品味,实在有些心酸。
天爵要赶回去意埠洗盘子,信缄好便匆匆赶去富国快递,给淮真云霞一人留了张“热带女皇”演出票,据说是餐厅客人赠送给意大利女侍应的,她没空看,天爵低价买了来,转手赠给两人作新年礼物。
说起“热带女皇”,天爵英文不好,大抵是认不出票券上写着“脱|衣舞秀”几个英文大字。云霞与淮真拿着票券,实在有些啼笑皆非。
一下午过去,云霞突然决定,“有人增票,不看白不看,不如趁机去开下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表演?”
淮真看了她一会儿,笑着说好啊,舍命陪君子。
两人莫不则声将演出票收好藏起来,以免在这之前便被季老爹发现。
那一众姑婆一直闹到七八点才离开,陈太要等女儿一块儿回去奥克兰,等到陈贝蒂红光满面的来寻她,已经晚上快九点,几乎赶不上最晚一班电车。陈贝蒂说赶不上,在中华客栈借住一宿明天回去也不耽误事。陈太气的不行,说,“正经书不好好念,正经男友也不找,也不知上哪里野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华埠小姐你也有份。你跟文心从小长到大,比不过别人就算了,看看季家两个丫头,一个肯念书,小的那一个刚到美国,就寻到男友……”
果真什么娘教出什么女儿,淮真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云霞也感慨,华埠圈子实在小,谁家出点芝麻大的破事,不出几天便在同乡会麻将桌上传个谣言满天飞。自从唐人街走出一个黄文心,从此华人太太们教女儿经都有了个相同模板:搬进高档公寓,教女儿讲地道英文,弹钢琴跳芭蕾上大学,交留美博士生或者肯去欧洲结婚的白人男友……
太太们走了,留下一地瓜子壳。两人好一阵收拾,累的满头大汗,一块烧了两大桶热水一齐去浴室洗澡,淮真便将这两天陈贝蒂在客栈干的事情一气讲给云霞听,将云霞气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