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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这是时代的悲剧啊!
不过在解决时代的悲剧之前,还要先解决几个造成悲剧的人。
王家还在和县里大户勾结,想等巡按大人下县时给他们翻供呢,对他们的监控还得从严!监狱里有牢头看管,不许探视,自然严谨;可王钦等几个生员是拘在告状房里的,虽是单独关一个院子里,内外有差役监管,却也保不齐有趁人不注意溜进去传消息的。
他恨不能学笑傲江湖里关任我行的法子,把门窗直接封死,只从门下方留个开口递吃食便器。可惜那几个王家人身上功名还未除,还得按礼遇士绅的待遇来,只好把门户弄得严谨些——比如门改装成两层门,中间压一层棉门帘吸音;纸扇窗隔不住声音,糊的纸又一捅就破,索性装上府宾馆用剩的玻璃窗。
用双层玻璃片,中间夹一层厚白纸,让里面的人以为窗外的人能弄破纸张传递消息,外面的人以为里面的人能,双方隔着窗子互相比划,却永远都捅不破一张薄薄的窗纸,想想倒也有趣。
若有人跟巡抚大人告黑状,说他虐待士绅,他倒要好好跟这些人理论理论:他们县里和府宾馆里都只装单层玻璃的窗户,这些嫌犯却越过了巡按的待遇用了双玻璃窗,世上岂有这样虐待的?他分明是极为厚待这群读书人了!
他立刻安排人给告状房那边换门窗,又重定了值守差役的轮值时间,立下出入必须两人以上同行的规矩,严密看守这群书生。
到得诸事安排定,李少笙也悄悄地带着民壮从孟家接来了孟三郎夫妇。
他们二人年纪都在三十来岁,略带风霜之色,打扮得也略简朴,不像当初李行头那套耀得人眼花的盛装。但那祝姑姑笑起来仍是勾魂摄魄,风韵犹存,让人一顾便能理解孟三郎为何肯为她抛家舍业远奔异乡。
他不多作寒暄,直接提了要求:“我请你们是来写一出戏,原案在此,只要你度曲填词。写得好的话,我给你们足够回乡买田置屋的银子。”
两夫妇来时就听了李少笙介绍,心里已有打算,直接承应道:“可否请舍人说说是怎样的故事,小人夫妇才好挑韵脚、曲牌,再慢慢改文章为曲词。”
宋时便把写好的白毛女大纲递过去,对着他们提要求:“要深情,情在词先,不能以意害情;要重立意,这部戏的立意是悲悯百姓,不能将杨氏父女写偏成愚夫痴儿;要有力,曲儿唱出来铿铿如掷金石,要唱出‘我要活’的倔强挣扎,不能一味悲苦;声腔要优美流畅,易学易唱,朗朗上口……”
搁在现代,他这样的甲方已经让人挂微博轮出几万条了,孟、祝夫妇连同李少笙却都听得认认真真,只差手里拿个笔记本字字记录。
都听完之后,孟三郎便低头念起了他写的那篇梗概,祝姑姑和李少笙都在旁听着——其中还有几段他仍旧记得的唱段,不过大部分记不得了,只能等专家来编。
念着念着,两位前行头、行首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哽咽。念到杨白劳受不了卖掉女儿的痛苦喝了卤水,李少笙更是小声呜咽起来,孟三郎也停下来感叹了几声。幸好宋时记得的唱段不多,喜儿到了黄家之后的部分基本都是大纲,还能顺利读下去。
读到喜儿变成白毛女,问出“为什么把人逼成鬼,问天问地都不应”一句时,他不禁掩纸叹道:“这一句有国朝初已斋先生《窦娥冤》的口吻,小人写不出这样的气魄。”
我知道,咱这只能是全面低配版。
宋时也是一样无奈,按着良心安慰他:“孟生只须尽力去写便是,以后慢慢修改,总有修至完善的一天。”
孟三郎叹道:“舍人自家写的这些虽都是质朴的白话,要改却难再改出这样的气势,小人只好尽力,却万不敢担保……”他摇了摇头,重新念完那份梗概,对着稿纸沉吟了一阵才开口:“依小人愚见,舍人这故事不必改成南戏。舍人所求不是尽快流传开么?若此则可改作诸宫调,只消一人抱琴而唱,比排戏快得多。”
诸宫调是将不同宫调的曲子混成套曲,各段曲词间插说白,有说有唱地讲一个故事。唱曲时配上笛箫弦索伴奏,倒有些像苏州评弹、天津时调之类,一人就能从头到底唱一个完整的故事,却比需要配合排练的南戏搬演起来容易得多。
他看了祝姑姑和李少笙一眼,道:“拙荆与李……贤弟都会唱诸宫调,这便赶着填出一支,请舍人赏听。”
他便拣了一支【仙吕调·剔银灯】,填了喜儿听见自己被呼作白毛仙姑后的愤恨悲凉。
沈姑姑跟李少笙一人抱琵琶,一人按竹板,自作念白,合唱了一曲,听得宋时气血沸腾:就是它了!等写出来就加紧抄几十份剧本,组织一圈秋季文艺下乡、下基层慰问演出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