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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那天, 差役对着面貌册仔细确认考生身份是否符合,并且严格搜身,要求考生们解开头发, 脱掉鞋袜检查是否有夹带, 方长庚默默屏气,深感这时一场有味道的考试。
好在学政还算有品,没让他们脱光衣服,不然一眼望去都是白花花的光膀子, 那么这考试考的不是学问,而是人的心里承受能力了。
之后经过学政点名以及唱保, 所有考生都拿着自己的号牌进入考场。
方长庚和周其琛作为去年的府试前十再次提堂座考,在学政的监视下开始考试。
看到题目以后, 方长庚不禁一愣。
第一篇策论的题目赫然是“刑赏忠厚之至论”。
他骤然想起沈赫曾经与他说过,当今昭武帝对大昭律仍觉“轻重失宜”,甚至提出要重新修缮该法, 只是迫于时机未成熟才一直没有动作, 但他对礼法的重视之心可见一斑。
就连学政大人都抓住了这个时政要点, 可见律法一科或许还有回温的迹象……这对方长庚来说是件好事。而在那本教辅中, 方长庚也看到隐晦提醒考题的痕迹, 只是只能让人在看到考题时恍然大悟,提前准备肯定是不可能的, 学政果然够奸诈!
不过他也没有来得及思索太多, 便提笔开始解题。
这道题其实是考考生们罚与宽的界限, 他引用《左传》中的“赏疑从与, 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以及《尚书》中“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两句话点题,得出“立法贵严,责人贵宽”的结论,中间再引经据典修饰一番,一篇策论就完成了。(引)
因第一题给方长庚很大的信心,再做接下来一篇文章时也轻松了许多,有一种思如泉涌的感觉。
至于最后的诗赋,虽说相比作两篇文章时思路要艰涩一些,但也过了平均水平,对于这一点方长庚有很敏锐的直觉。
一天考下来,还要在学政面前维持端正的姿势,方长庚只觉得腰酸背痛,当学政在身边来回走时更加感受到极大的压力,好在时间在考试中总是过得极快的,在检查完第三遍卷子时,方长庚拉响绳铃请差役过来弥封试卷,然后还要拿到抄录处请抄录人员誊抄,以防阅卷人根据字迹与考生勾结作弊。
院试一共考两场,分为正场和覆场,只有正场过了以后才能考覆场,所以第二场考试在四天之后才会进行,这简直是逼学子们经历两次极致的悲喜,但没办法,科举本来就是残酷的。
出来时方长庚和另外三人并排而走,然后听说徐闻止早就交了卷子,可见一定是胸有成竹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气度才华的人,王复,是不是京城的宗室子弟都是这样子的?”方沅君又些钦羡,还有些向往。
他们平时所见的最多也就是像王复这样的富家子弟了,但这回一来府城,就见到徐闻止这样的人物,不免生了一些比较之心,当然,比较的后果是他们彻底折服在徐闻止的风华之中。
王复感叹地说:“我以前在京城也曾与勋贵子弟打过交道,虽然是好几年以前了,但他们的确是通身的气派,哪怕是纨绔子弟也十分耀眼,让人一见就映象深刻,这个徐闻止也算是其中翘楚了。”
方长庚也是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身份地位带来的差距,虽不至于说是云泥之别,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实在是他们等人拍马也赶不上,以后要是真能一朝成为天子门生,见识京城里那些大人物,岂不是要露怯?
方沅君闻言更加意动,似有无限的感慨:“我们怎么做才能像他这样呢?”
王复“噗嗤”一笑:“说到底,他的仪态风度有一大半来自他显赫的家族,咱们在这点上已经落了下风,这辈子都很难赶上了。”
见方沅君越发羡慕的眼神,方长庚不禁拍拍他:“腹有诗书气自华,咱们现在在学问上都还是个半吊子,如何跟人家比?但依我说,咱们都是有大好将来的年轻学子,只要不辜负韶华,未来总是有无限可能的。能遇到徐闻止这样的风流人物可谓开阔了我们的眼界,也是提醒我们要更加努力嘛!”
周其琛也赞同地点头:“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居而不闻其臭;与善人居,如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以后换了一个环境,我们自然也会随之改变。自然,前提是我们能脱离原来的阶层,到达想要的高度。”
方沅君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道:“那也得中了进士才能说这话,如果一辈子是个小小的秀才,以后想再见到这样的人物也难。”
方长庚不想让方沅君在这时伤春悲秋,忙转移话题:“你们题目做得怎么样?可都答出来了?”
说到这,王复立刻感激地看向方长庚:“说到这个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整天跟我们讲些乱七八糟的律法,我恐怕不能做得这么顺!”
什么乱七八糟?!方长庚白他一眼,下一刻果然看到方沅君失落的眼神。
“要是那时候我能和你们一块儿上县学就好了,我觉得那道题我做得不太好。”
方长庚知道这时候劝什么都没用,只说:“咱们安心等结果出来,不要胡思乱想。”
“嗯。”方沅君笑得有些勉强,倒让方长庚真的有些担心他考得不好了。
回到客栈,四个人先在一块儿用了晚饭,听隔壁几桌的考生大谈考题,都不禁一笑。
“我看越是盲目自信的人最后落榜的概率也越大!”王复有些不怀好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