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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顾寒之点头,朴瑶才忍不住道:“生得好似个狐媚子一般,明知奴婢是小姐的人,还咄咄逼人,分明就是特意做给小姐看的。这幅妖媚模样,我看这建安侯早就被她勾了三魂七魄去。一个没落侯府,一个商家之女,倒真搭得很!小姐,你可是国公爷的嫡长孙女,京中想要找国公爷求娶的王孙公子都能排到京郊去,你就别惦记着这建安侯了。”
朴瑶一口气说完,才觉心中痛快了。
可再见顾寒之半垂着眼眸,默不作声的模样,心中又有些后悔了,便又开口道:“如此没眼光,娶一个花瓶,让那建安侯日后后悔去吧。”
本是宽慰,顾寒之却开口问,声音几分清冷:“建安侯府夫人生得很美?”
女子总是介意这般的。
朴瑶顿了顿,知晓便是再瞒,也终有一日是瞒不住得,便低声应道:“嗯。”
自建安侯要娶首富洛家女儿的消息传出,到建安侯府大婚,不过二十余日,眼下也才又过了日余日,正值十月初秋罢了。京中到丰州少则两月路程,若真她们是从京中来送帖子的,眼下只怕还未到建安侯府呢!
不过是她早前随小姐一同到了梧州,在梧州听了建安侯要娶妻的消息,小姐便从梧州直接来了丰州。
可临到建安侯府门口了,小姐忽然说不进去了。
这时候去,她拿什么理由作衬?
若是稍后见了洛青婉,听闻这洛青婉生得丑,相形见绌,盛明远可会觉得她特意来建安侯府奚落他?
顾寒之迟疑,却又不甘心走。
于是才有了朴瑶去探这位建安侯夫人。
朴瑶原本以为这商家女至少还算是知礼数的,没想到目中无人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打她的脸不等于打小姐的脸吗?
小姐可是国公爷的嫡长孙女,身份尊贵,哪里是这些商人可以小觑的?
朴瑶心头火,可又不敢再说惹顾寒之多想。
半晌,却听顾寒之轻叹:“罢了,总归是他夫人。哪有男子不喜欢貌美的,他若喜欢花瓶便喜欢去吧,我们回京。”
分明是自气的话,朴瑶却只得点头。
……
等豆子这回府中,脸上还挂着懵样。
楼兰和宋妈在苑中等他,见了他进府,宋妈问:“怎么样,可吓着那丫头了?”豆子平日也恼那个叫朴瑶得很,可眼下哪有出了口恶气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宋妈不知他怎么了,心中有些干着急。
豆子拢了拢眉头,迟疑道:“先前,我似是马车里见到顾小姐了……”
顾小姐?楼兰和宋妈都诧异。
“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豆子叹气:“多半是看差了,若是真是顾小姐来了,总归入府喝杯茶的,怎么会悄无生气来,又悄无声息走?”
宋妈捂嘴:“倒不是……特意来看夫人的吧。”
楼兰和豆子都看她,三人面面相觑,却都觉得宋妈说得有些道理。
既是想来看夫人,却又不见得愿意屈尊唤一声“夫人”,这倒像极了顾寒之的性子。若非顾寒之清高,又岂能容得身边那个叫朴瑶的丫头片子,鼻尖都朝着天上去呢?
宋妈没好气:“不是一向都看不上我们侯府吗?这会子又操得哪门子心?”
楼兰摇头:“哎,女人心如同海底针,我看哪,我们夫人这厢怕是狠狠将顾小姐刺了一回,扎心了!”
宋妈推他:“去去去,谁刺谁呢!我们夫人可比那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小姐好多了,依我看,倒是这顾小姐和朴瑶存心来惹夫人不快的。”
豆子跟着点头。
早前他同楼兰带夫人看仓库,逛侯府的时候,夫人还好好的,可在朴瑶自报家门之后,夫人明显怔了怔。夫人平日里一直随和,何曾见过她奚落人,倒是今日这朴瑶确实过分了些,夫人才教训了她,可即便如此,夫人心中定是都会留不快的,所以宋妈说是这国公府的小姐特意来惹夫人晦气倒是真的。
总归,便是这回是顾寒之真来了,也没露面。
此事就不必同夫人说起,再惹夫人不快了。
三人迅速达成一致。
……
朴瑶这股幺蛾子风便也犹如秋日云烟一般,一吹即散。
前日里夫人说要修葺侯府,楼兰这日便寻了人来测量和勘探,这侯府有百余年历史了,即便要动也要谨慎些。
这等事情交由楼兰处理最为省心。
洛青婉远远看了看,见楼兰正拿着纸笔,一面同来测量和勘探的师傅沟通,一面同旁人一道伸手敲敲打打,直至确认后再记录,俨然一幅认真模样。
洛青婉笑笑,朝身旁问道:“豆子,是说侯爷初九回来?”
“是,夫人。”豆子应道:“傅大人前日派人来说,桃核镇附近疫情缓解,今日出发,当是后日就到了。”
后日便是初九。
陆叔叔和卓叔叔也会到侯府。
洛青婉又道:“豆子,找人帮我寻些凤子花来。”
凤子花?豆子愣了愣,既而会意笑道:“我这就叫人去。”
洛青婉颔首。
上回去曲县出巡,漫山遍野都是野生的凤子花,颜色艳丽,姹紫嫣红,她的衣裳和手心都染了些许,后来盛明远说,这颜色若是不及时洗掉,怕是会留痕迹。
这是绝好的染料才对,只是不知能否长久落色。
此回陆叔叔和卓叔叔来,卓叔叔便是管染坊生意的总管事。
上回的账册她已看过,旁的问题没有,却因着衢州山洪暴发,染料的成本上涨了十余倍,导致这后续的布匹和成衣生意也受牵连。各地已有的原材料囤货因着衢州的洪灾,也相继涨价,从原有的账期变成了现款交易,却依旧供不应求。再加上商人们的恐慌,便将这需求抬得虚高了数十倍,价格也迎刃而上。
而后衢州山洪的影响虽然缓解,可这哄抬价格之后的红利谁也不舍得弃了,便始终宣称货源紧缺,也控制不对外放货,导致衢州山洪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可染料的价格依旧居高不下。几家做大,哄抬了市价,旁人是敢怒不敢言。
丰州素来贫瘠,商人着眼也少。
这凤子花也未曾入旁人的眼。
她也是无意被盛明远这么一说,才想起。
只要这凤子花能用,便是产出的效率只有十之一二,光是风声都能改变现有的染料价格格局,更何况这曲县山野满山遍野的凤子花开?
这做染料的一行,是该洗洗牌了。
踏雪不在,豆子充当起了半个丫鬟用。
这一日,来来回回帮石怀玉搬了好些账本册子,看着这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豆子就头疼。可听石先生说,这些账本册子夫人都要看,豆子便吃惊:“石先生,您是说洛家的生意都是夫人在看?”
石怀玉是洛府的大管家,听闻过往也是经营上的一把好手,踏雪和其他跟来伺候的人都恭敬得唤他石先生。
豆子从善如流。
只是早前一直听说夫人是首富洛家的女儿,却不曾想,这洛家的经营之事都是夫人在看?洛家既是国中首富,生意自然遍布全国,不说千头万绪,光说夫人是一个女子,在商言商,手下哪个老辣的管事不是老奸巨猾,愿意服夫人管?
光是这一条,恐怕就诸多阻力。
即便有洛老爷子帮衬,夫人要掌整个洛家哪里是易事?
可看石先生对夫人的态度,又不像虚与委蛇,却不知旁人如何?
石怀玉正好应他:“自从老东家三年前中风,理不了生意上的事,这洛家的经营便悉数都是东家自己在看。”
洛老爷子中风?
豆子意外。
这些事情早前并未听坊间说起过,可这么一来,豆子更为错愕,那夫人岂不是连洛老爷子的帮衬都没?
豆子有些担心。
这几日同夫人相处,已经全然将夫人当成了自家人。再加上桃核镇的疫情和先前流民的处理,豆子都全程跟着,眼下,夫人在楼兰和豆子中的地位俨然已有要超越侯爷之势,便也跟着担忧起夫人的事来。
豆子忍不住问:“夫人能看得过来吗?”刚说出口,又意识到不妥,便又补充道:“洛老爷子经营了几十年,自有屏障在。可夫人,毕竟是个女子……”
石怀玉笑笑:“这三年来,洛家生意蒸蒸日上,豆子可知为何?”
豆子摇头。
石怀玉继续笑:“洛家生意做得大,老东家耕耘了几十年,条条框框都订了下来,不出大错,亦不会有大的起色。东家虽是女子,却自有女子的心细,察老东家之所不察。年少者,初生牛犊也,既胆大又心细,反倒给洛家抢了不少机会。自然,这其中的学费也是教了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