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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自己与宝珠公主初见的情景,宝珠公主倒是一团小孩子性子,似乎也不坏,妹妹来韶京之后没什么朋友,单看性子,宝珠公主不失为一个好玩伴。

但是宝珠公主的身份在那儿,程祈宁若是同宝珠公主交好,会与皇家交往过密,又会过多的被人关注,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有利有弊的一件事,拿捏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还是得看妹妹高兴不高兴。

程祈宁对着自己的二位哥哥点了点头:“宝珠公主与我很是投缘,我喜欢同她在一处。”

既听了程祈宁这样讲,程祈君便将心中的顾虑压下,只想着自己在妹妹同宝珠公主交往的时候多留意些,许是就能避开他担心的那些事。

程祈元咬了块梅干,也在心里琢磨了琢磨,之后忽然问了句:“你同宝珠公主玩上一块儿,怎不和侯府的其他几位姑娘一起玩?”

还没等程祈宁回答他,程祈元自己就拍了下桌案:“嗳,也是!”

侯府里头的其他几位表姑娘,大房中的祝芊月现在已经到了道观里去了,四房的程祈绢性子实在是不喜人,五房的两个一个太小,一个又太木讷,要是妹妹真的同这几个玩得好,那他又得忧愁坏了。

程祈君心里还是担心妹妹,抬起眼来看着程祈宁:“念念自小便聪慧,知道怎样的朋友该交,怎样的朋友不该交,只是大哥还是要提醒念念一句,如今是在韶京,除却了人品,还要考量家世地位,即便那人性子再好,若是冲撞了侯府利益,也断然不能交往,念念是东宁侯府嫡长女,该知道自己身上担着的是怎样的责任。”

程祈元对自己大哥的话不以为然,责任什么的,他们担着便是,妹妹是享福的。

又低头看见程祈宁似乎真把这话拾进去了心里,正在仔细思忖着,挑了挑眉,凑到程祈宁身边耍宝道:“念念,今个儿大哥带了药过来,二哥带了果干过来,你是喜欢大哥多一点,还是喜欢二哥多一点?”

话一说完就察觉到身上多了道冷冷的目光,一偏头看见大哥正盯着他看,对他淡淡落了一句:“食不言。”

……

宝珠公主落水五日之后,便又邀请程祈宁入宫来看她。

对宝珠公主落水一事,虽说知道宝珠公主是自作主张,但是程祈宁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若不是她给出了个差不多主意,宝珠公主也不至于想到这个法子。

程祈宁到了行云宫的时候,原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虚弱躺在床上的病恹恹的宝珠公主,却不想到了行云宫的正殿里根本没找见她,反而在偏殿里看见了正在拉着宫女下棋的宝珠公主。

宝珠公主一件程祈宁来了,瞬间神色大亮,摆了摆手:“念念你快过来,快过来陪我玩儿。”

程祈宁有些惊讶,仔细看着宝珠公主的脸,见她那张笑容满面,婴儿肥的脸颊上带着健康的红晕,倒是瞧不出分毫的病态来,心里稍稍有些安心,缓步走了过去,在宝珠公主的对侧跪坐了下来。

程祈宁托腮看着棋盘上密布的棋子。

宝珠公主等着程祈宁多看了会儿棋局,才出声问道:“念念,你瞧着我的棋下得厉不厉害?”

程祈宁下棋只有些花拳绣腿的功夫,顶多能看出来谁赢谁输,旁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淡淡笑了笑:“我棋艺又不好。”

宝珠公主嘟了嘟嘴:“反正我最厉害。”

她吩咐了身边伺候着的那几个宫女站得远了一些,然后托着腮看着程祈宁精致的小脸儿,宝珠公主向来是个贪恋美色的,程祈宁的性子她合意,容貌更是合意,怎么看都看不够,就这么托着腮歪着脸,忽然想到了什么,圆溜溜的眼珠子亮了许多:“念念,梦才人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程祈宁抬起眼来,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了。”

她看着宝珠现在神采奕奕的样子,倒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宝珠那次落水会留下些什么病根,关切问道:“宝珠,你落了水,当真不要去歇会儿吗?”

宝珠公主露齿而笑,笑了半晌才停住:“念念,你不会真信了那些人说的,我因为落了水、病了吧?”

见程祈宁脸上浮现出惊讶表情,宝珠公主的笑容更甚,她倾身上前,在程祈宁耳畔小声说道:“我会凫水。”

她坐好,盘膝,又笑着解释道:“能在宫中生存,怎可能没有这些本事傍身?”

宝珠公主今年十二岁,身量娇小,小小的身子盘膝坐起来,远远看着像是个观音坐下的小童子,却是个贪恋凡尘的,眼中总是闪着几分狡黠,唇边总勾着一抹坏坏的笑。

程祈宁跟着宝珠公主笑了,倒是她多虑了:“我听说你病了,还怪是自己出了馊主意。”

宝珠公主慌忙摆手:“你可别这样想,我不比你讨厌梦才人讨厌得少,再说了,其实就算是我们没有做这些,珠玑郡主也完了。”

宝珠公主心里又是快意又是有些后怕:“谁能想到这女人这么恶毒,竟然亲手杀死了出使到蛮夷的使节张庙,还派杀手来刺杀我父皇。”

“幸亏她抱的是要‘以身相救’的心思,若是那时候我父皇伤到了分毫,我顾宝珠第一个饶不了她!”

程祈宁笑笑,宝珠公主的性子实在是果敢,她现在与她对坐着,总觉得自己像是见着了传闻中那个比男儿还要勇毅的福宁长公主。

约摸着宝珠公主的性子,与她的姑姑福宁该是很像的。

宝珠公主正说着话,忽然神色就暗淡了下去,看着门外,模样显得怏怏不乐。

没等程祈宁问她,她就先念叨开了:“念念,你说为什么我母妃开始不喜欢我了?之前她经常到行云宫来看我,父皇也经常陪着我,但是现在我落了水,他们都以为我病了,可是他们只陪着我一个下午,后来就再也不过来了。”

如妃娘娘……程祈宁想到了当初第一次来行云宫的路上,如妃娘娘嘱咐她的那些话,细眉轻轻蹙了蹙。

“宝珠。”程祈宁柔声说道,“若是你娘亲不过来看你,你便自己多去看看她吧。”

如妃娘娘所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人心疼,她觉着自己现在因为身子有病躲着宝珠是为了宝珠好,却未曾想过宝珠会多伤心。

程祈宁知晓如妃娘娘不来看宝珠的真正原因,总是很怕,若是如妃娘娘的病当真是无法医治,等到了宝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的时候,会有多难过。

偏生她被如妃娘娘叮嘱过莫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不能在宝珠面前直说。

宝珠公主身子忽然挺直了许多:“我才不要过去,他们不来看我我便自己同自己玩,才不要自己过去找他们。”

程祈宁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程祈宁在行云宫待了有一个下午,到了晚间宝珠公主想留她用膳,程祈宁想着要早些回家去,便拒绝了。

宝珠公主虽说喜欢让程祈宁陪着她,但是也不愿强求别人,于是送程祈宁出行云宫。

刚行至行云宫的门边,就看见了气势汹汹往这边赶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以李棠如为首,李棠如身后是一位身形清瘦、面色隐隐有些苍白的女先生。

李棠如看见了宝珠公主正站在行云宫的宫门前,唇边立刻勾起了笑意,站定之后,冷笑着说道:“宝珠公主不是因为落水,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还一连推了半个月的课不去上吗?怎么我现在瞧着宝珠公主的身子好得很呢!”

那位手里拿着戒尺的女先生这时候也走上前,怒视着宝珠公主:“李棠如所说的,可是真的?”

程祈宁察觉到站在自己身侧的宝珠公主在看见了女先生之后身子就僵硬了许多,赶紧往前站了站,将宝珠公主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宝珠公主落水一事,大家都看见了的。”她开口,语调依旧平稳不惊。

李棠如见又是程祈宁同宝珠公主玩在一起,跺了跺脚:“看见了是看见了,可是现在天气又不冷,掉到了水里,很快便被捞起来,换了干净衣裳,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李棠如说完了这些,视线逼视着站在程祈宁身后的宝珠:“我现在看着宝珠公主面色红润,怎么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先生,我觉得她八成就是不喜欢您的课,故意逃掉了!”

“你胡说!”宝珠公主正盯着女先生手中的戒尺看,她自小吃多了这玩意儿的苦头,最怕的便是宫里头拿着戒尺的教书先生。

“棠如从来不会说些无根无据的话。”李棠如的身板站得更直了许多,轻蔑地睨了一眼程祈宁,“今日下午,偶然看见程姑娘又进宫来了,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派了个宫女守在行云宫这边,竟然发现她在行云宫待了一整个下午,行云宫中还时不时有笑声,宝珠公主,你不是说自己病了吗?既然病了,怎么还能找人过来玩!”

程祈宁皱眉,这李棠如趾高气昂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舒服:“李姑娘,你怎么就能认定我与宝珠是在行云宫玩了一下午?我进宫,只是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她的嗓音不紧不慢:“落水的是宝珠,最清楚落水是个什么滋味的也该是她,你说现在天气暖,掉进水里之后很快被捞起来换身干净衣裳便没事了,那你可敢现在跳进莲花池去,我与宝珠会叫人在岸上等着,等你跳进去之后便把你捞上来,如此你懂了落水的滋味,再过来理论理论可好?”

宝珠公主躲在程祈宁的身后,忽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她又被女先生瞪了一眼,宝珠公主立刻敛住了笑,趁着女先生看不见她对李棠如做了个鬼脸儿,吐了吐舌头,然后又猛地咳嗽了几声。

宝珠公主咳嗽起来还是挺像样子的,几声之后咳嗽声还不停,撕心裂肺一般,程祈宁眉梢动了动,心里头倒是莞尔,依她对顾宝珠的了解,宝珠这是在装病,而且装病这种事,她看起来熟稔得很,定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绕到了宝珠公主的身后,轻轻拍着顾宝珠的背,一边眼带埋怨地看了眼李棠如:“太医说了,宝珠公主落水之后感了风寒,若是气了恼了,病好得会更慢,你现在这样质问她惹了她生气,别说是半个月,就算是一个月,估计她的身子都好不起来了。”

李棠如心里头恼怒,再看一眼身边的女先生没有她意料的那般勃然大怒,更是觉得心里一阵怒火上涌,于是冲到了宝珠公主的面前,想要看看这顾宝珠是真生病了还是假生病了。

宝珠公主拍着自己的胸口咳嗽得更厉害了,见李棠如过来了,立刻拽住了李棠如的胳膊,好像是要扶住李棠如才能稳住身子一样。

宝珠公主既是一国公主,自小也是要骑马习武的,手上的劲头远比寻常小姑娘大了许多,又刻意用力,李棠如很快神色便不对劲了起来。

偏偏她想抽回自己的胳膊也抽不出来,宝珠公主还正面朝着她咳嗽,李棠如又气又恨:“你把我放开。”

程祈宁看着李棠如恼怒的神色,唇角不免弯了弯,而后又一脸忧忡地看着李棠如:“李姑娘,待会儿您可要找太医瞧瞧,我在到行云宫之前还是喝过药的,太医说怕我陪着宝珠,也会感染上……”

宝珠公主听了程祈宁的,心里头可乐坏了,赶紧又朝着李棠如这边咳嗽了好几下。

最好把李棠如吓死。

谁让这李棠如天天就喜欢来找她的麻烦。

拿着戒尺的女先生听了这句话,也往后退了退。

宝珠公主撕心裂肺地又咳嗽了几声,有些累了,这才咳嗽得和缓了许多,抬起眼来看着李棠如,见她那张施了胭脂的俏脸儿都被吓得惨白,差点没忍住笑,将手松开了。

李棠如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用袖子抹着脸飞也似地跑走了。

女先生看了眼宝珠公主,也不知信没信她现在真的在生病,总之她缓缓摇了摇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转身想离开。

“先生!”宝珠公主赶紧唤住了她。

虽说她怕先生的戒尺,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解释,宝珠公主在离着女先生七|八尺的地方站定,恭敬道:“方才李棠如所说,我躲着不去上课一事,宝珠认。”

她垂头,语气愧疚:“我的病其实只是咳嗽得厉害了一些,要是去上课,不碍事的,就怕……把病传给了先生和我那几个伴读……”

女先生往后又退了一步:“宝珠公主大可等到大好之后,再来上课。”

宝珠公主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我原本就比旁人落下了许多,若是现在再不去,岂不是要落下更多了?”

女先生嘴角扯动了一下,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提醒提醒宝珠,她与别人的差距甚远,再落下些也不碍事。

“等你病好之后,若是有什么地方学的吃力,单独来问先生,我准你一个月之后再来上课。”先生最终叹了一口气,对宝珠公主说道。

宝珠公主满意了,欢快说道:“先生慢走。”

等着女先生走了,宝珠公主摇着程祈宁的胳膊:“念念,你要是我伴读该多好。”

程祈宁抿唇笑笑,这怎可能?伴读一般四五岁就会入宫,而她四五岁的时候,还在桐城。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宝珠公主一想到一个月不必去女先生那里听那些枯燥的诗文,就高兴的不得了,“我之前只觉得你温婉漂亮又安静听话,原来你也会骗人,想想方才李棠如的样子我就解气!”

程祈宁扶额:“我是为了帮你。”

“最喜欢你了。”宝珠公主显得很是兴奋:“嗳,我和你说,我看不惯李棠如好久了,她有皇后娘娘撑腰,太嚣张了!”

“皇后娘娘?”

“对!”宝珠公主想起这点,还很是不快,“皇后娘娘也是李家人,是她姑母,还有,听说皇后娘娘想把她嫁给太子,让她做下一个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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