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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愧,又放不下自己对建威将军的疑心,在与建威将军谈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建威将军的眼睛。
偏偏建威将军美髯之上,一双眸子依旧坦坦荡荡如若当年,右手虽然无力垂在身侧,身姿却仍旧挺拔得像是松竹一般,不见半点颓态。
明明他剥夺了建威将军的兵权,剥夺了建威将军平生最爱的行军打仗的事业,他觉得建威将军应该会心怀不满,会义愤填膺,会在五十岁的年纪便郁郁不得志,形容枯槁到如同耄耋老人,怎会是现在这般自在的样子?
建威将军此次过来,是想让他好好想想,如何处置放在后宫的珠玑郡主。
其实就算没有建威将军提醒,赵初娉几次三番地设计于他,他也并不打算将好生待她。
正沉着脸想着,有太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叫他:“皇上,您快去行云宫看看,宝珠公主今日在后花园落了水,现在刚被抬回了行云宫去了!”
宝珠……大楚皇帝收回思绪,迅速站起身来:“赶快摆驾!”
步入了行云宫的殿里,大楚皇帝一眼就看见了散着头发跪坐在塌边的如妃。
如妃正拉着榻上侧躺着身子的宝珠公主的手,宝珠的几个伴读也环绕在床榻两边,几个人脸上的神色皆是焦急无比。
大楚皇帝急忙走近了床榻,看着榻上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儿,沉声问道:“宝珠这是怎么搞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宝珠公主听见大楚皇帝来了,立刻撑起了身子:“父皇,梦才人要害我!”
刚撑起身子来,就又无力地跌回了榻间去了。
大楚皇帝一下子沉了脸,甩袖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珠玑郡主正瑟缩着身子跪在行云宫的门边,被几个宫女太监押着,眼中似有惊惶。
如妃用帕子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转过脑袋来看着皇上,她的眼睛因为方才的气愤与流泪变成了红色:“皇上,宝珠不过是想去后花园摘多新开的荷花送给她父皇,却被人推进了莲池,这事,皇上不管管吗?”
大楚皇帝闻言,看见了跪在行云宫门边的珠玑郡主,目光更加凌然。
珠玑郡主嗡动着自己的嘴唇,开口申辩的时候嗓音听起来嘶哑无比:“皇上,不是臣妾做的,这事当真不是臣妾做的。”
她不过是在后花园偶遇了宝珠公主,见不惯宝珠公主的嚣张样子,便过去语气不善地同宝珠公主说了几句话,可是谁曾想,宝珠公主竟然当着她的面跳下了莲池。
大楚皇帝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珠玑郡主。
宝珠公主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平时伤了病了都会让他感到心疼,这珠玑郡主竟然直接将他最心爱的小女儿推下莲池?
大楚皇帝的胸中堆积起了怒气,一步一步往珠玑郡主的身边走,步伐稳健,神色阴冷。
他冷冷看着珠玑郡主:“当初在你要求入宫之时,我就应该知道你对宝珠心怀怨恨,不该让你入宫!”
珠玑郡主脸上流下了一行清泪:“她那时候喂给臣妾的可是绝胎药!”
绝胎药啊!后宫女人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个孩子,宝珠公主就这么把她未来能拥有的最好的利器给毁了!
大楚皇帝为什么不来可怜她,反而还在说为了宝珠公主不让她入宫?她为了入宫汲汲营营百般设计,又在大楚皇帝从东宁侯府回皇宫的路上小心安排上了刺客然后自己能够冒死相救,才换来了入宫的机会,结果大楚皇帝只因为一个顾宝珠,就想着不让她入宫。
大楚皇帝冷眼看着珠玑郡主:“屡次下药,又不知羞耻,你以为朕当真会让自己的皇嗣,从你的肚子里出来?朕的宝珠只是提前做了朕想做的事。”
看着珠玑郡主突然怔住,大楚皇帝冷笑:“当初会允许你在我身边,不过是信了你的话,觉得你能帮着朕识清刺客,后来会准许你入宫,也不是因为侯府之事,只不过是因为你在路上替朕挡了一刀,算是于朕有恩,只是赵初娉,你以为朕在知道了这些都是你的盘算与设计之后,还会如同当时一般感谢你?”
前几日建威将军找过他不久之后,他就做了要冷落珠玑郡主一辈子的决定,可是却没想到,第二日便收到了一封密信,说是珠玑郡主之前说过的,什么蛮夷要造反,什么有刺客要意图谋杀他的事情,统统是假的。
甚至连他那天被珠玑郡主所救,都不过是一场闹剧!
珠玑郡主的指尖猛然大颤,她惶惶然抬起泪眼来,看见了大楚皇帝唇边的冷笑,看见了站在大楚皇帝身后的如妃眼神中对她的怜悯与轻蔑,看见了侧躺在榻上的顾宝珠洋洋得意的笑脸儿,面如死灰。
大楚皇帝为什么突然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她奋力挣扎,想挣脱周围人的束缚,却只是被押得更结实。
大楚皇帝淡淡看了珠玑郡主一眼,又关切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宝珠公主,眼中迸出冷意,他冷笑吟吟:“且不论你欺瞒朕差点扰乱了邦交和睦,还派出刺客意图行刺朕,但是你意图害了朕最疼爱的宝珠,就足够让你领个死罪。”
“来人,先拉下去将她杖罚百下,然后送至大理寺!”大楚皇帝令声一下,宝珠公主就抱着被子从榻上坐直了身子。
她用被子挡住了自己弯弯的嘴唇,圆圆的眼睛里面还带着泪,等着大楚皇帝转过身不去看那叫声凄厉的珠玑郡主,而是往她的身边走之后,宝珠公主赶紧又软软地躺倒了在了榻上,半倚着自己母妃的身子:“父皇……”
大楚皇帝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事是父皇处理的不好,最开始的时候,父皇就不该让这么恶毒的女人入宫。”
宝珠公主心里头舒服,脸上却带着清晰可见的泪痕:“父皇,莲池里头的水好冷。”
她有些颤抖的手从锦被底下伸了出来,小手里面紧紧攥着一小截荷花花茎,泪水又一次流淌了下来:“父皇,宝珠本来想为父皇摘一朵最好看的荷花,可是水太冷了,宝珠被冻得没力气,荷花断了。”
看着宝珠公主圆圆的小脸儿上带着的泪,大楚皇帝感觉自己的心肝都在颤,忙坐到了宝珠的身边,一边大声喊道:“快宣太医,宣太医院最好的太医!”
一只小手拽住了他的宽大的龙袍袖子,宝珠公主声音很小地请求他道:“父皇留在这里陪着宝珠可好?就今日一日便好。”
大楚皇帝看着女儿那双澄澈的眼睛,有些心软,紧接着点了点头。
宝珠公主脸上立刻带上了笑容,左手拽着大楚皇帝的龙袍,右手去拽住了自己母妃的衣襟:“母妃,你也要在!”
如妃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尴尬,她睨了一眼宝珠,嗔道:“宝珠!你父皇政务繁忙,你莫要因为自己的小性子耽误了国事。”
话一出口,看着宝珠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如妃的心里立刻内疚了起来。
她明明想好了要让女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自己想说的话,可是这么多年训斥宝珠竟然成了一种习惯,话还没怎么想清楚该不该说,竟是先出了口。
如妃蹙眉,将自己的头垂了下去。
大楚皇帝看着如妃娴静温婉的侧脸,想到了年初的时候太医院给如妃下的定断,再想想这半年他似乎从来没有踏进过如妃的院子,心里面生出了几分愧疚,忙去拉过来如妃的手:“今日下午,朕便陪着你们母女二人,等到晚上,再去处理今日的政务。”
宝珠自然高兴不已:“宝珠最喜欢父皇了!”
而如妃的手被拉住之后,身子微微顿了顿,垂着的头依旧不抬,眼睛里面竟然隐隐有泪花在闪着。
有大楚皇帝和如妃在身边陪着,下午的宝珠公主格外乖巧,药也乖乖吃,休息也好好休息,没有半点旁人口中的跋扈模样。
等到了宝珠公主倦了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大楚皇帝看了眼天色已暗,于是起身想回自己的金銮殿,着手处理今日该处理的那些政务。
如妃送着大楚皇帝到了行云宫宫门前,看着大楚皇帝龙袍加身的背影,她的眼中更多的是悲凉。
原本下午被大楚皇帝握住手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高兴了起来。
可是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对于大楚皇帝来讲,她不是他的良人,她只是他后宫诸多妃嫔中的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的母亲。
他会留下,不过是为了宝珠,宝珠睡了,他也就走了。
来去皆与她无关。
回到行云宫看着宝珠公主的睡颜,如妃的胸中忽然涌起了涩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宝珠公主被吵醒了,睁开了迷蒙的睡眼,看着坐在自己床榻边上的如妃在不住地咳嗽,她忽然清醒了大半:“母妃!”
如妃的手攥紧了衣袖,死死压住了想要继续咳嗽的欲|望,温婉笑着对宝珠公主说道:“宝珠醒了?”
宝珠紧张地看着如妃娘娘:“母妃,您怎么在咳嗽?”
如妃垂下眼睑,笑容依旧温婉:“宝珠莫要担心,许是母妃着了凉,染了风寒了,已经叫太医来看了,你父皇刚离开去批阅奏折去了,宝珠若是累了,就再睡会儿。”
宝珠公主听说太医回来,心安了许多,眷眷地将自己的小脑袋倚靠到了如妃的身侧:“母妃,你要一直陪着我。”
如妃点头,笑容却变得凄楚了起来,她的病现在一直瞒着宝珠,要是真等到了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时候……她的宝珠会怎样?
心头酸楚,在等到宝珠公主睡了之后,如妃站起身来,步履缓缓地走出了行云宫。
……
珠玑郡主出了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祝氏。
祝氏一直被珠玑郡主要挟,帮珠玑郡主做事,均不是出自她的本意,而是受到了珠玑郡主的威胁。
如今珠玑郡主死罪难逃,等着珠玑郡主死了,死人的嘴巴是最严实的,她也就再也不用担心世间还会有知道她的秘密的人。
祝氏心里头高兴,于是在珠玑郡主出事之后的第一天,就钻进了自己的小佛堂,烧香拜佛,感谢佛祖治了她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
待到了祝氏出佛堂之时,已是三日之后,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的时候,又收到了一封宫里面来的信。
祝氏在知道了这信是宫里头的人寄给她的就觉得自己的眼皮直跳,心里面实在是有些不安生。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珠玑郡主现在都已经是戴罪等死之身了,不可能还有本事给她寄信。
可是等到了祝氏终于鼓起胆量将信打开,扫了几句信中字句之后,立刻将信拍到了桌面上,气喘吁吁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斥声命令自己的丫鬟关紧了门窗,屋内的光线暗了许多,祝氏才有了继续看信的安全感,她颤着手指再度翻开了信,瞧清楚了信末尾的落款,眼底大骇。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事情会被宫里头那个与她素不相识的妃子知道。
难道是珠玑郡主泄露了她的秘密?
祝氏心里难安,写信的人约她十日之后见面,可是……
她到底要不要过去?
祝氏没了主意,忽然站起身:“给我找一件披风披上,我要出去转转。”
现在是夜色正浓的时候,在祝氏身边伺候的丫鬟见祝氏一副着急出去的样子,心里面难免有些吃惊。
也不知道大夫人是收到了什么信,收到了信之后,满脸惊骇,很是惊惶无措。
只是她们是在祝氏身边贴身伺候的,知道祝氏的性子不仅仅如同传言中所说的软弱好欺负,甚至有些时候很古怪,像是到佛堂的时候都不准她们进去随身伺候,甚至连那个佛堂的院子都不让她们待,神神秘秘的。
依祝氏所言,为祝氏找来了披风,小丫鬟恭恭顺顺地问道:“夫人可要婢子跟着?”
祝氏忙摇了摇头:“我不过是自己出门去看看,你们莫要跟在我身边了。”
丫鬟应了“喏”,祝氏一个人身披披风,手执灯笼地走了出去。
祝氏到了五房的院子。
程家五房是庶出,院落在侯府比较偏僻的一角,祝氏提着灯走到这儿的时候,灯笼里面的烛火已经暗了许多。
向丫鬟说明了来意,很快祝氏便到了程子添正妻方氏的屋里,
方氏是个有些病弱的女子,平素也不掌家,也不爱走动,一些家事她也不参与,因而在侯府很不引人注意。
许是因着方氏病弱,行动缓慢了些,祝氏在正房内等了有几刻钟,才看见方氏掀开帘子进来了。
方氏原本在闺阁中的时候身子就不太好,所以她一介首辅嫡次女,才会低嫁给了侯府行五的庶子程子添。
方氏在嫁给程子添、为程子添生了一子一女之后,身子便变得更加大不如前,倒也是个美人,面若银盘,细眉如柳,总用帕子捂着嘴,娇娇怯怯弱比西子,瞧上去倒是也惹人怜惜。
跟在方氏后面进来的,是程子添。
祝氏在看见程子添进来了之后,心终于安稳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