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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婶?”
季墨白的手中还握着刚刚从地上捡起的注射器,脸上浮现困惑以及不解的神色,仿佛根本不认识慕臻口中的所谓的他的小婶。
他的眉宇染上不耐的神色,揪住季墨白的衣领越发地用力,“我媳妇儿!我是你小叔,我媳妇儿不是小婶还能是谁?!我再问你一遍,我媳妇儿人呢?!她人呢?!”
季墨白看向慕臻的眼神从困惑渐渐地趋于古怪。
慕臻并没有注意到季墨白的反常。
醒来没有见到苏子衿这件事,已经足够使他抓狂。
他人回来了,小白也在,这说明什么?
是不是说明最终她还是被调查局的人给带走了?!
最终,在慕臻耐性快要告罄的时候,季墨白语气平静地反问,“小叔你从未娶过妻,我哪来的小婶?”
慕臻先是一怔,然后勃然大怒,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跳曜着两簇愤怒的焰火,“你小子他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会没有娶过妻子?我的妻子叫苏子衿,小名青青。青青的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们名字都给它取好了,叫小柒宝,这些还是你们告诉我的!现在你告诉我,我从未娶过妻?我没工夫问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小婶呢?!你们是不是最后还是让她跟调查局的人走了!”
面对慕臻的怒火,季墨白脸上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给出了跟方才一致的答案。
慕臻从未娶过妻,他没有什么小婶,更不是一个叫苏子衿的女人。
季墨白的神情太过平静,也太过无懈可击,慕臻提及“苏子衿”时,季墨白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他真的不曾听说过这个人。
如果现在的慕臻拥有他往后十多年的记忆,他会知道,未满是满岁的季墨白就在国外修过法医学,还兼修了犯罪心理学、犯罪行为学以及刑侦,是法医学跟刑侦学的双料天才博士。现在的季墨白除了从事他本职的法医工作,还是特殊调查局特请的刑侦专家,这样的季墨白,曾经连最先进的测谎仪都完美地骗过。
法医届跟刑侦届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如果季法医想要骗过一个人,那么那个人除了上当,不会再有别的另外一种可能。更不要企图在季法医的面前撒谎,因为对方会观察你的各种行为动作,乃至微表情,将你解析得令你最近一次打飞机是在什么时候都给扒出来。所以,他如果问你什么,你就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然季法医分分钟教你做人。
当然,传言难免会有夸大的成分,至少,从小到大季墨白从未成功骗过他的小叔慕臻。
但是,季墨白很清楚,这一次,他必然是骗过了他的小叔,因为他已经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微弱的慌乱以及自我动摇的神色。
“十六岁”的慕臻不知道是不知道季墨白从事的相关职业的,按照慕臻的记忆,现在的季墨白已经被他的父亲接出晴园,他们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没有见面,记忆中那个性格有些胆小,又有些爱哭的小男孩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对方的身量已经变得挺拔、修长,与记忆当中判若两人,先入为主,加上两人对彼此信息掌握上的不对等,面对神色平静的季墨白,慕臻如同季墨白所观察到的那样,终于对自己的所坚信的记忆产生了动摇。
慕臻的脸上出现慌乱以及茫然的神色。
他没有结过婚?
小白不认识什么苏子衿?
难道说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做的一个离奇的梦境?
视线触及季墨白手里的注射剂,慕臻脑海里灵光闪现。
他倏地扣住季墨白的手腕,一双锐利的眸子逼近他,咬着牙道,“如果所谓的‘黩武楼’大爆炸,变异人,还有所谓的媳妇儿全部都是我一个人臆造出来的,那你告诉我,我身上的伤呢?我身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告诉我是出了什么狗屁车祸!”
“爆炸中受伤。”
……
“爆炸中受伤”这个答案与慕臻记忆里他受伤的原因想通,然而在季墨白的口中,慕臻听见了与他之前记忆里既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记忆里的‘黩武楼’爆炸是真的,他的身体也的的确确是在那场大爆炸当中受伤,变异人爆发也是真的,现在帝国大肆绞杀变异人也是真的。
他因为受陆吾之邀去调查局帮忙审讯高阶变异人宋闻均以及西蒙。埃里克,在审讯宋闻均的那一天,他无意间发现了“黩武楼”出现了不明无人机。在无法确定无人机的属性的情况下,他只能一边警示当时也在场的陆吾率先带人撤离,自己却留了下来,击落了那架无人机。
最后那家无人机被证实是自毁型的无人机,因为就在他集中无人机的那一瞬间,无人机就爆炸了。
他幸运地躲进了附近的人工池,因而躲过剧烈的爆炸,只是头部也因为在爆炸当中遭受重击,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些,都与慕臻之前所掌握信息几乎一致。
不同的是,在季墨白的叙述里,那架不明无人机,是他自己发现的。
之后,他被送进帝国医院医治,病情人稳定后,他就被家里人接回来,回家保守治疗。
没有陆吾跟周进两人的联合相逼,没有媳妇儿为了他出手教训了周进,从头到尾,季墨白的叙述里都没有苏子衿这个人!
如果说,季墨白告诉他的,与他记忆里受伤的原因截然相反,慕臻或许会更容易接受他记忆里所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他自己的南柯一梦。
偏偏,季墨白所说的跟他记忆当中,既有重叠的部分,也有完全相悖的部分,比如他在大爆炸当中受伤昏迷是真的,但是他不是昏迷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就醒了,而是昏迷了一个多月,昏迷的时间要比他印象当中的要长。
至于出院原因也是一样的,也是后来情况稳定,家里人就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当然,关于“苏子衿”这个人,在季墨白得叙述里是完完全全没有的。
真真假假,是梦是醒?
慕臻的大脑彻底地陷入混乱,他不由地质疑自己记忆的完整性以及可靠性。
按照季墨白的说法,慕臻应该是大脑当中主管记忆神经的海马体受损,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一些混乱。
至于为什么他会记得一个叫“苏子衿”的女人,而且记忆当中对方还怀了自己的孩子,季墨白的解释是,可能“苏子衿”是他记忆深处爱慕过的某个女人,因而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他的大脑欺骗了他,编造了一个美丽的梦境,比如他已经跟对方结婚,对方还怀上他的孩子。这是大脑的自我欺骗,也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智,是为了让他在身体遭受折磨的情况下,精神便开始自我修复,为自己编造了这么一个甜美的梦境。
甜美?!
见鬼的甜美!
如果大脑真的要给他编造一个甜美的梦境,难道不应该直接做梦梦见洞房花烛夜之类的么?或者梦见他们已经是一家三口。她怀着孕,还是个变异人,最后还很有可能是被调查局的人给带走了,这种算是什么狗屁甜美梦境?!
对于慕臻的质疑,季墨白也只是淡淡地表示,梦境从来都不由人的意识所操控,梦境如果不是够荒诞,够无稽,又怎么会被称之为做梦?
慕臻还是不信!
慕臻咬了咬牙,“我不信!手机呢?你把我的手机给我找过来!”
面对慕臻要求看手机的要求,季墨白的脸上也不见任何丝毫的慌乱,他仅仅是淡淡地提醒,“小叔,该到时间打针,吃药了。”
慕臻一听见“打针吃药”这四个字就本能地抵触,何况,他现在只想要找到他的手机,打什么针,吃什么药?
“我不……”
季墨白像是完全看出了慕臻心中所想,在慕臻拒绝的话没说完,他就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去床上,打过针,我把你的手机拿给你。”
慕臻:“……”
这种哄小孩儿似的口吻,令慕臻的心情相当地不爽。
还有什么比你记忆中明明对方还是个爱哭的软萌小包子,一觉醒来,对方已然长成了一个一米八多的大汉,而且性格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说,还从小可爱变成了一个面瘫送葬脸要来得令人绝望的吗?
要不是慕臻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他肯定会问季季小白,他这些年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性格会变得这么多。
为了拿到自己的手机,慕臻不得不妥协。
慕臻心不在焉地往床边走。
可能是因为身体才刚醒,身体还有点虚弱,又因为刚才大吼大叫了的缘故,气血亏得厉害,快要走到床边,慕臻的身体晃了晃。
季墨白已经将地上之前被慕臻打翻的医用品一一捡起,放在托盘上,见状,他疾步走上前,扶住了他。
季墨白只顾着扶人,又因为两人都是男的,还是叔侄的关系,在动作也就没有注意,在身后搂了慕臻的腰上搂了一把。
慕臻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他双手拽在季墨白的腰间,来了一个狠狠地过肩摔。
季墨白、季明礼以及关冷,当然也包括慕臻在内,小时候都是被季封疆带着下过部队的。
季墨白的身手在高手如云的刑侦队里都能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但是高手跟高手的级别显然不大相同。
比如,当慕臻拽住季墨白的腰身的时候,哪怕季墨白的身体已经做出发应,还是被慕臻一起合成的动作给摔得毫无招架的能力。
比如一个门派高手要是遇上武林盟主什么的,不要企图反抗了,直接躺平挨打就好。
季墨白已经太多年,没有尝试过挨揍的滋味了。
尽管,严格意义上而言,这算不上是挨揍,因为小叔主观上应该是没有要伤他的意思,是他一时忘了,从身后扶住了小叔。
不能从身后拍慕臻的肩膀或者是搭上他的身体,这是他刚回国那一年的一次过年期间,明礼告诉他的,当时,就有个倒霉蛋从后面拍了小叔的肩膀,结果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天旋地转。
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季墨白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
季墨白的视线盯着头顶的房间横梁。
过去,季墨白对于慕臻为什么不能被人从身后勾肩搭背这件事,从来没有往深处想。
部队作训艰辛,每一次执行任务更是九死一生。
季墨白过去以为,慕臻的身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条件反射,是身为一名特种作战士兵对于警觉性的需要。
然而,在他圈住小叔的腰间的瞬间,季墨白敏感地察觉到,慕臻身体的反应不太对劲。
一个性向普通的成年男子,是不可能对同性的接触会那么敏感的。
季墨白的脑海里,闪过俞慎言的脸庞。
小叔跟俞慎言的交恶,到底是不是如同他所想的那样?
“哈喽,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一张惹眼的脸庞笑盈盈地在他的面前放大。
季墨白抬眼,对上慕臻促狭的目光,“嗨,要不,小白你在地上再躺一会儿?”
慕臻在季墨白的身边蹲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季墨白不必想,也知道他小叔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肯定是在自我陶醉,他的身手竟然如此厉害。
季墨白移开了目光。
对于自己身手竟然如此敏捷这件事,慕臻的的确确是惊讶的。
睡了一觉,一个青铜竟然成为王者,这种心情普通人怕是很难体会道了。
王者慕臻朝青铜小白伸出他的“友爱”之手。
季墨白没有借助慕臻的力量起来,而是自己翻了个身,一只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啧。你小子,要不要这么小气啊?刚刚我又不是故意的。”
慕臻收回手,对季墨白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很是有意见。
当然了,言外之意也有点“我这么厉害,我也不想啊”的意思,总归,没有他语气里半点“抱歉”的意思就是了。
他自己刚才用了多少的力,他很清楚。
要是他现在没有受伤,可能刚才那一下确实应该会被摔得挺重,不过他现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摔出去能有及几分力?
至多也就是能把人给摔疼的程度。
季墨白没有解释,他之所以没有把手伸给慕臻,是为了避免慕臻力竭,回头没有把他给扶起来,反而摔在了他的身上。
慕臻要是知道季墨白是怎么想的,只怕能一怒而起,把人又给摔一回。
好在,季墨白刚才是把托盘放在地上后,才疾步走过去扶人,不然现在又要把托盘里的东西给再捡一次。
“去床上。”
即便是遭了这么一次无妄之灾,季墨白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也依然没有忘记要给慕臻打针、吃药这件事。
慕臻靠着床坐下,看着季墨白将药水拧开,用注射器抽出,挤出空气,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架势。
慕臻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确定自己不知道小白长大后从事了什么工作,他随口问道,“小白,你现在是个医生?”
季墨白已经准备好注射器,他用医药酒精棉签在慕臻的手背上涂了涂,找到注射静脉,一针扎进去,“法医。”
慕臻的手背一跳。
“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