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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弗便示意安蒂冈妮回到座位上,他点了点头,“看来还是得我亲自讲解,以免某位阁下产生更多的不安。”在笑声中,他将竹鞭尖端移到了地图的热那亚城上面,“看看这里,多里亚家族统治的中心,但十年前,他们在比克卡打输了,城市也遭到了帝**队的洗劫。这说明他们的陆军力量相对于一个强大国家来说,还是非常有限的。我可不可以坦白地讲,他们不如我们呢?据情报处的调查,热那亚人的军团在战时只有7-8支,大部分是佣兵,并不常设。而他们的执政官也是最大的雇佣兵头子,却因为鼎力支持罗纳?奇斯的关系,将许多钱财和兵马秘密拨给了他各位都知道科西嘉原本是热那亚的领地,这是一个对他们来说无比重要的地区,因为丢了科西嘉,热那亚对海洋的统治权就已然宣告结束了!无论是往东、还是往西,他们的航行船只都会受到重重阻碍。就像在战时,多里亚先生必须要发函通报我们其海军的行踪,得到认可后才能安全出航,这等于是掐住了他的咽喉!因此,我们跟热那亚的矛盾是尖锐的,不可调和的,只有一战决定胜负,或者他们完蛋,或者我们退出科西嘉,别无其他的道路可选!”
很多人是首度听到陛下解说战略方面的问题,都觉得精彩异常,其实欧洲对于理论军事的研究可以追溯到很早,但在整个中世纪黑暗桎梏的牢笼里,他们丢失了太多的文明精华。而大航海世纪的到来,却反而促使欧洲人往更加主观和不理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们逐渐将利益得失置于道德和准则之上,这造成的影响极其深远。
“如果萨沃纳被占据的话,热那亚人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前来争夺。但他们的实力够不够呢?”塞拉弗冷冷一笑,“且不说那位大军事家奇斯先生正在伦巴第,摩拳擦掌策划更多袭击我军后勤线的事件;就说安德烈亚,他又能调出多少兵马?据我所知,他手下的一员大将沙尔勒伯爵,就因其赏罚不公、亏待了他而暂时转投威尼斯去了。另一位雇佣兵统帅帕特里克将军,此时估计正呆在都灵城下等待着谈判结果吧?既然他们加入了法萨联盟,享受到了游戏的快乐,我又怎好意思让他们轻易退出呢?瓦氏夫人一定会是个好客的主人,必须好好招待他们的!如此一来,我亲爱的查理,我相信您会选择先拿捏谁的。萨沃纳是个好地方,哥伦布曾在这里呆过很久,还做过绘图员,这奠定了他发现新大陆的坚实基础。而这里距热那亚较近,距普罗旺斯较远,法军想来夹攻,也不会那么迅速。再说了,两位法兰西大贵族的兵马此时正在伦巴第前线吧?他们难道还有兵可支?”
查理慢慢地点点头,手指抚弄着下巴上毛茸茸的胡须,“我明白了,陛下。您这么一说,我非常清楚了。进攻普罗旺斯的计划,必须在热那亚被征服以后!当然,最好还要等到瓦氏将军击败当面之敌,能有余力来策应我军之后。我会保持理智的,陛下,现在的确还没到直接跟弗朗索瓦一世彻底翻脸的时候。”
塞拉弗看着他,带着欣慰的笑,“您能这么想,我亲爱的查理,我真的很高兴!作为一个带兵打仗的指挥官,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理性,不要让仇恨和诱惑蒙蔽了眼睛。仔细想想,取得萨沃纳还有别的好处,至少奇斯先生的部队会陷入震惊与慌乱之中,士气大降。我们如刀割喉般直取其领,就是明白地发出一个信号,谁都不能屡屡挑衅我们的威严而始终不受惩罚!萨沃纳伯爵必须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除非他天天像现在一样,把他的家人像裤腰带般拴在身边,行军打仗吃饭拉屎都带着,否则他终究保不住他们!他的部属,他的子民,他的财产、他的家人,他的兵甲马匹……我们统统都会接收过来。查理,这就是我要给你的建议。”
塞拉弗的话语低沉而疾速,音量渐低,充满怒气。在座的许多人却觉得那声音仿佛从九幽中来,洞穿灵魂,使他们毛孔张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查理?波旁起身郑重地行礼,“我必遵照陛下的嘱托,将萨沃纳置于我军绝对控制之下,罗纳必死!”
埃特弗里茨老将军站身握拳,大声道:“陛下有令,罗纳必死!”
在一番宣誓后,塞拉弗站在地图前沉思了片刻,“另外还有一个情报,罗马近来传出消息,说愿意在尼德兰战争期间和我们保持密切合作,他们将不宣称这是一场宗教之战,而同样要求我们,尤其是新教共治会也能保持冷静克制,不要在此期间继续发动民众,传播教义。他们并表示说,教皇考虑在尼德兰战后与我们进行谈判,并吸收各方意见,签署令大家都满意的协议。各位对这事是怎么看的?”
安蒂冈妮说道:“我觉得是场阴谋。教廷表不表态,跟我们在尼的战争毫无关联,同时也不会造成多少影响。罗马是想以小动作来迷惑我们,等到我们跟帝国打得两败俱伤,他们再来讨论宗教问题,肯定会轻松多了!”
“新教在教义上跟天主教无法趋同,两者有必然冲突,即使短期压制,也终会爆发出来的!我认为罗马在试图混淆与新教的区别,好为他们以后通过谈判解决宗教问题找到出路。”查理?波旁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
“法尔内塞家族的亚历山德罗将出任首席枢机,代表教廷和我方谈判。”塞拉弗忽然语出惊人地道,“另外,他们还想将威尼斯人也拉进与我方的联盟里来,教廷负责牵线搭桥,主要意图是支持古利提阁下的统治,以便威尼斯尽快出兵,来解决伦巴第的困局。”
虽然是好消息,但没人因此而发笑,反倒都是一副紧皱眉头的样子。
埃特弗里茨老将军忽然耸了耸肩,“教廷是不是要励精图治了?克莱门特七世有这样智慧的话,他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波旁公爵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脸色也微微一青;毕竟名义上他是劫掠罗马事件的总指挥,整个**世界对他一片声讨,如果不是他改了宗,估计早就受千夫所指而死了。
“法军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军费宽裕,现在又恢复了战斗力,他们联手萨伏依、瑞士等诸侯再次入侵意大利,肯定使得教会上下感到极度不安。”安蒂冈妮分析道,“别忘了法军在那不勒斯的‘长期驻扎’,已使得教皇不止一次照会过法王,并曾向我军提出保护。而今,法军的行为更是触动了教廷的神经。此外还不能不考虑佛罗伦萨的态度,他们的经济命脉几乎都*纵在我们手中,法军这时候打着驱逐哈国势力的旗号大举南下,这不是掘断他们的财路吗?”
“依美第奇家族在罗马的势力,教皇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塞拉弗接着她的论调说道;安蒂冈妮微微一笑,俯身行礼。
“教会现在面临着重大危机,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新教影响不断扩大,而天主教保守势力的统治区在急剧缩小。教会当务之急是改变现状,这点毋庸置疑。”情报处长继续讲道,“而想要尽快解决掉新教是不现实的,所以教皇的目光就只能盯向意大利的诸侯们了。法尔内塞家族的崛起,也同样是教皇的机会,他们可以正式册封皮埃?路易吉?法尔内塞为公爵,就此顺理成章地将触角伸向伦巴第。波隆纳在十多年前就受教皇国直属了,佛城则是教皇出生及驻跸之处,如果再加上帕尔马和皮亚琴察,教皇国在意大利政治圈中的地位将一跃直上,成为龙头老大。”
塞拉弗深以为然地鼓起掌来,众人也都附和着,称赞安蒂冈妮说得“精辟”或“很了不起”,这个看上去像花瓶一样的女性,马上在男人们的心中有了完全不同的地位。
塞拉弗原本无心插柳,而安蒂冈妮却依靠自己的努力和一分悟性,硬生生做到了现在的程度。她也并非天才,当她加入军队时,还只是个缺少见识,没读过书的幼稚希腊女孩,而现在,许许多多的人则必须仰望她。
当然,这也体现了塞拉弗一贯的用人策略,他不怕你没文化,不怕你没水平,就把你放在重要的岗位上。此前就算有再多的风言风语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即使你失败了,他还这样执着。
但是,如果你自身不努力,不紧紧把握机会改造自己,努力适应你的新身份,那么他也会第一时间将你撤换。
因此落马的人不在少数,可令人奇怪的是,往往最终获得成功的女性比男性似乎要多很多。
卡蜜拉公主所掌握的权利,恐怕已不比当初法兰西的路易丝王太后少上分毫了:一个公国的女主人,同时还监管着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诸国,具有举足轻重的政治地位。
莉拉司令官也不用说了,她的权力即使蒙莫朗西、阿尔伐这样受到国王信重、掌管方面的将领也拍马难及!
还有安蒂冈妮,很多人最初不明白情报的重要性,还因此嘲弄过她。但是渐渐的,那些搬弄是非的家伙都被吓住了第一情报处掌握着的资源何止是几个间谍那么简单啊?他们现在光核心工作人员就超过1.2万人,驯养的信鸽十余万只,在世界各地公开和秘密的派驻机构有数百处,庄园、城堡这些应有尽有,只为了更好地开展情报工作。他们的年度预算虽属机密,但也不无知情者略带羡慕地透露出来,那都是上千万金币的额度啊!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笨蛋,他们都听得出安蒂冈妮的言下之意。教会在他们“精神世界的神圣堡垒”被轰塌之后,还有根救命稻草,那就是大力增加他们在世俗世界的发言权!教会不但享有宗教处置权,还可以拥有教皇国这样的怪诞产物。很显然,如果他们真正统治了欧洲,那教皇将会建立起政教合一的国家,就像东边那位苏丹一样!
“霍亨索伦伯爵,我想您的任务应该比较明晰了。”塞拉弗这时候接口说道,“您将带领使团出访罗马,与教皇亲切友好地讨论一下战后利益的分配问题。原则上,罗马可以拥有包括皮亚琴察、帕尔马等地区,就像他们在波隆纳做到的那样。但新教问题不会被置于谈判的项目中。共治会不是哈国开的,我们也没有能力把那么多国家拖到新教一边来。归根结蒂,没有教会长期黑暗的统治,没有他们如此腐败、贪婪、没落的现状,以及越来越多主权国家与其直辖教区间尖锐的矛盾冲突,他们也不会跌倒得那么快!教皇想增强其世俗的地盘与产业,可以满足,甚至佛罗伦萨也可以向他提供资源,我会举双手赞成……当然仅限于美第奇教皇,别人不行,佛罗伦萨可不是罗马的奶牛,谁都可以来挤挤。”
“陛下,佛罗伦萨每年光是贸易税就是个巨大数字,如果被教廷挪用……”安蒂冈妮面带不甘地提示道。
塞拉弗淡淡一笑,“伊波利托、亚历山德罗毕竟是教皇的子侄,而王后事实上跟他们已没多大关系了。两家人,就应该分开来过日子。佛城最近几年总是没有安定,这也许跟我们施加的错误影响很有关系。如果剔除掉这些影响的话,佛城的未来应当更好一点吧?”
安蒂冈妮脸带笑容,心里却直嘀咕:陛下太坏了!如果真的不施加任何影响,佛城还能像今天这样繁荣吗?说不定他们会像米兰一样迅速衰落吧?陛下真是惯会用软刀子杀人啊!
“现在讲这些为时过早。我希望您,埃特弗里茨?霍亨索伦伯爵,在您率部前往伦巴第时,要尤其警惕罗纳军团的偷袭。他们的目标不但是我方补给线上的薄弱环节,有时甚至还会突然袭击我们盟友的营地,以制造杀戮、混乱来影响我们的判断。他曾在芒通-圣贝尔纳精心准备了一场火油大餐,烧掉了我军几乎唾手可得的胜利!你千万不能小看他!”
老将军起身,将*甲拍得山响,“您放心好了,我的陛下!我知道那是个狡猾的家伙,我应该比他更狡猾,更难对付!他是难不倒我的!”
塞拉弗哑然失笑,“那就好。”随即他环视了全场,收敛起笑意,语调冰冷地发言了,“此次伦巴第局势的变化,对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两路大军集中起来,目标必须明确,这不是简单的防御战,各位。查理?波旁将军需要将热那亚人彻底击垮!而埃特弗里茨?霍亨索伦将军要确保大军后方的安全,同时想办法与瓦氏军团会合,将敌军部队紧紧拖住!届时,波旁将军应大范围绕行法境,从外围袭夺皮埃蒙特平原边缘的几处要隘,对联军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所有人都紧紧抿着嘴巴,各自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随着作战计划愈发剖析深入,那些将军们都有点兴奋得颤抖起来,而他们的侍卫、骑士们则显得有些气息难平,毕竟他们所面对的战斗恐怕要比预想中激烈得多了!
“此战应以有效歼敌数量为主要目标。”塞拉弗继续说道,“瓦氏军团缺少重型武器,后勤供应也不畅,因此主攻任务就得由波旁军团去完成了。我会确保你们的武器,尤其是大炮的供应,如果供应不上,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后勤部主官斩首!你们都要感受到我的决心,这是一次旨在反制的军事行动,我们要打掉法军三心二意的念头,并把战火烧进他们的国土中去!”
查理?波旁紧抿的嘴唇都微微发白了,他眼中燃烧起来的火焰简直可以刺痛别人的视觉,他心中在大声喊叫,为陛下的英明决策山呼万岁!他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只能用表情向陛下显示自己的诚服、卑谦及感动。
“歼灭当前联军部队之后,诸位当集结乘胜,开进敌境并向巴黎方向进军。我已经让芭芭拉女公爵及北海舰队都做好了准备,一旦伦巴第战场打响,他们就会登船前往加来,开辟新的战场!来而不往非礼也,弗朗索瓦一世想找我的麻烦,那么我也会给他找点麻烦!我甚至还准备派遣船舰在布列塔尼沿岸进行袭扰战,据说这块地方原先也不属于法兰西的,应该有办法分化、瓦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