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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冲过去要揍李佳佳之前, 沈长卿还是专门留意了一下她的情况。
在过来的时候，李佳佳的步伐特别缓慢，步子一瘸一拐，说明她要么因为逃亡已经很累了, 要么腿脚也像他一样很不方便。
她的双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即使是在往山上爬, 也没有伸出来扶抓一下路边的树干。而等到她最后选择一块石头坐下后，她的胳膊也依然晃悠悠的，就像被人给卸了一样。
对于这种毒瘤玩家，见她如今被人打得惨成这样, 沈长卿自然是十分开心的。不过经别人之手来报复, 总比不上自己亲身上阵打回去痛快。
身为一只灵活的鸭胖子，他横冲直撞, 毫无阻碍, 趁着那女人没有丝毫防备之际, 直接就“嘎嘎嘎”地飞扑了过去——
你之前既然弄断了我的腿, 那我也让你的腿受一次伤！
只是幻想很美好，现实却惨淡，他刚飞过去没多久，就被女人的一只手紧紧掐住了鸭脖子！
“嘎！！！”
出于疲惫，再加上对身为鸭子的沈长卿有些轻视, 这女人的手劲并不大, 但也足以让沈长卿的脖子被狠狠卡住, 有了几分呼吸困难的痛苦。
卧槽, 这个女人的一只胳膊居然是好的？她刚刚一直在伪装？！
沈长卿吃惊地瞪大了鸭眼，疯狂地闪动翅膀扭动起来，试图从这个女人手里挣脱出来。
多亏了之前成海晏那几下，把沈长卿的鸭毛拔掉了不少，如今他疯狂扭动起来，那些细碎的鸭毛顿时满天飞。
“咳咳咳，这鸭子怎么回事？”李佳佳狼狈地咳嗽了几下，抓着沈长卿的手也松了些，“是疯了吗？”
沈长卿可不管这么多，抓住这次机会，他的翅膀飞快地往女人脸上扇，在她的脸蛋上好不留情地划出各种伤口，不一会儿就让李佳佳烦不胜烦，直接把他往地上一扔。
沈长鸭冷漠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将自己洁白蓬松的身体都滚上了一层灰，然后他“嘎嘎嘎”叫了几声，就飞到李佳佳头上的树枝丫上，继续对着她虎视眈眈。
李佳佳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抬起头来看向他，脸上也渐渐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个鸭子……也太像人了吧？”
无论是进攻，还是逃走，还是现在的观望，这个鸭子就好像有思维能力一样，专门对着她的弱点。
难道，这是一个有变身能力的玩家？
想到这里，她看向沈长鸭的眼神顿时冷下来。
“你是玩家？是谁？”她冷笑一声，开始自顾自地猜测起来，“是那个沈长卿的朋友？还是陈思雅的帮手？又或者……是来替以前死在我手里的那些垃圾复仇的？”
说到最后那句，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轻蔑的神色。这个女人貌似从未将其他玩家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对于沈长卿单凭一只鸭就想干掉她的行为也感到十分可笑。
听见她的问题，沈长鸭一动不动地蹲在树上，什么也没有回，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他那双圆溜溜的鸭眼睛仿佛变成了刀子一样，锋刃尖利，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反射出泠泠寒光，让李佳佳一时间竟感觉有一丝的不安。
半晌后，李佳佳眼珠子一转，似乎也得自己在一只鸭子身上浪费时间有些可笑。她后退一步，看了看沈长卿，试探性地问道：“你一个鸭子想伤我，成功率也并不大，最多我们两败俱伤罢了，要不我们先和谈？”
沈长鸭佁然不动，只是在听到她那句问话后，嘲讽似的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嘎”。
见这脏鸭子反应如此拟人，李佳佳更加确定了这就是个玩家。她指了指自己的背包，连忙补充道：“作为条件，我不仅把饭菜分你一点，还告诉你一些我在这个游戏里发现的事情，给你加点破解度怎么样？”
李佳佳会选择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她虽然看着还好，但身体确确实实受了重伤，而自己的特殊技能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切断了一样，完全没办法用出来。
为了能让自己多苟且残存一会儿，她只能尽量展示自己的作用，让这个玩家放弃对自己出手。
在她的印象里，目前玩家好像没有谁的特殊技能是变身成鸭子或者动物。如果这是个刚入游戏不久的新人，那应该和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对她下杀手的理由。
此时此刻，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凶狠狂野的鸭子，会是那个被自己打残的沈长卿。
沈长卿听了她的话，眯起鸭眼，思考片刻后，最后点了点头，“嘎”了一声当作回答。
有便宜当然要占，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倒不会怀疑李佳佳会撒谎，毕竟系统可以提示他获得了新的游戏背景进度。哪怕李佳佳想迷惑他，刻意说一些真真假假的谎话，他也不会全信。
见这脏兮兮的肥鸭子点头了，李佳佳便没有犹豫，直接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你也知道，我在这里打劫了两个玩家，虽然一个不仅穷还没用，但另一个却是重要剧情人物之一，身上还是有点作用的。”
她刚刚在试探沈长卿究竟是不是玩家时，就提到过一个名字——“陈思雅”。不出意外的话，陈思雅就是她“打劫”的第二个玩家了。
“那个女人在昨天晚上第一轮狩猎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李佳佳撩了下头发，轻笑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她特殊技能也不强，看着也不是一个聪明样子，就接近了她，问清了她身上的秘密后，就杀了她。”
陈思雅顶替的身份是游戏的重要剧情人物之一，据李佳佳所说，是一个前来医院探望自己重病丈夫的病人家属。她过来探望的那个病人恰好就是李佳佳这个身份的病房室友，李佳佳也就得以认识了陈思雅。
只是在和她交谈过后，李佳佳却无比敏锐地察觉到，陈思雅对自己丈夫虽然看着十分亲热，但实际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生疏感。
而等陈思雅出去给她丈夫买饭后，李佳佳听到她那躺在床上呆滞的丈夫忽然动了动，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陈思雅留下来的包，嘶哑着喊出一句话：“不……不是，她不是……思思……”
这个人虽然神智不清，时常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那一刻，他的眼睛却是无比清醒而痛苦的。
李佳佳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点，于是很快，她就知道了陈思雅的身份。
其实这也算得上是游戏的一种平衡设定了，运气好的玩家附身在重要剧情人物身上，只要稍动脑筋就能发现比其他玩家更多的背景进度，但也因此，他们周围往往会出现更多熟识原主的人，极容易被发现不对劲。
至于那种完全没什么用的路人角色，因为认识自己的不多，反而很少能被察觉到不对劲。就像沈长卿原主，整个医院里认识他的就王小萌一个，但王小萌和他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他只要稍稍应付一下就可以敷衍过去。
陈思雅一看就是在现实里没有多少恋爱经历的人，哪怕努力想扮演好，也无济于事，马上就被原主丈夫识破了身份，从而导致她被李佳佳发现。
“在这个游戏里，黑夜要远远比白天危险，”李佳佳见沈长卿似乎不太明白“狩猎”是什么意思，于是笑了笑，替他解释道，“因为到了晚上，所有病人和医生都会进行一项活动，他们将其称为‘狩猎’。”
这个医院每天都会有人固定消失，也和这项活动关联巨大。
陈思雅和她丈夫的身世都不凡，又和医院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医院医生最先选择救治的对象。
以前医生们通过“空间”的存在来让病人变得如同行尸一样，没有自己的思维，任他们摆布和治疗。而现在空间出现了崩塌，他们自然要想方设法去弥补。
就这样，在无数次大胆的尝试和实验后，有一个医生发现了一个可以勉强维持空间稳定的办法，同时，他还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这个空间的一个特别之处。
“陈思雅说，那个医生告诉她，这个每晚八点半都会来到的‘空间’其实是活的，”李佳佳说道这里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既然是活的，那就会对生命产生反应，他们用一些不被家人关心，精神问题又差到完全说不出真相的病人做了实验，发明了一个让人惊叹的绝佳方法——”
她的声音顿了顿，在黑暗寂静的树林里显出几分阴森来。
“——那就是献祭，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这也正是“狩猎”这一项行为的由来。
那些急迫想要康复的病人会在医生护士的帮助下，诱骗另一些病人，让他们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然后在晚上八点半到之际，猎人就会带着猎物一起进入空间，在空间内部进行特殊的实验。
最终，一个获得生命注入成功康复，另一个却永远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医院里。
听到这里，沈长卿顿时瘪了下嘴巴，觉得李佳佳的话太荒谬了。
先不说烟山医院名气那么旺盛，收费又如此之高，能进来这里的病人想必都是有家人关爱的，就单单论这个“一命换命”的规则，按照这套流程操作进行下去，这个医院每天岂不是都会消失好几个人，这怎么可能不造成社会动乱？
就算这是个游戏世界，也不会出现这么不科学的设定吧！
而且他记得王小萌在离开前不是说，第一轮狩猎就要开始了么，那时候好像才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和李佳佳嘴里所说的晚上八点半开始完全不一样。
想到眼前这个满嘴胡话，这种时候还吐不出一个真字的女人，沈长卿愤怒地伸开翅膀，对着她“嘎嘎嘎”地叫了一通！
李佳佳见他这样，也不生气，反而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笑：“你不信我？你是从别的NPC那里听说到了不同的说辞么？”
说着说着，她眨眨眼：“难不成，真的有NPC让你晚上八点半过去找她吧？哈哈，姐姐在这里提醒你一声，你可要小心，不要成为这些病人的‘猎物’哦。”
沈长卿对着她怒目而视，但是在听到这段话后，他的心却忍不住惊了一下。
李佳佳说的没错，王小萌真的让他八点半过去找她。
他想到王小萌刚刚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场景，想到她在自己面前是如何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伤害他，说要带他一起离开这里；可是他又想到了成海晏所说的，“没有人可以逃离这个空间”。
成海晏和王小萌，他究竟该信谁？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系统的提示也姗姗来迟：【啊，嗝，恭喜宿主，游戏背景破译进度已达：20%！】
也就是说，李佳佳刚刚那一番话里，还是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沈长卿原本竖起来的羽毛顿时怂了不少，看向李佳佳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怒意，带了一丝怀疑。
李佳佳见他态度骤变，猜到了应该是他的系统提示了他进度的变化，于是十分自得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嘴角依然含着笑，光看外表就是个温柔普通的女人，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沈长卿感觉恶心不已。
“在陈思雅那里，我就只问出了这些东西，”李佳佳做作地叹了口气，略微遗憾地说道，“她似乎还有一把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钥匙，只是可惜了，她对我也没有那么信任，钥匙的藏身处她没有告诉我，而我，也懒得去问她了。”
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李佳佳的脸上露出一股欣喜之色。她舔了舔嘴角，继续说道：
“不过好在，她最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的。”
觉得陈思雅已经没有用处后，李佳佳便直接在晚上八点半，在空间到来之后干净利索地重伤了陈思雅。
因为玩家之间不能互相伤害的选择，李佳佳将陈思雅扔给外面那些四处发疯的病人，导致了陈思雅的淘汰。同时，她也杀了陈思雅那毫无抵抗力的丈夫，将他还有余额的饭卡抢到手。
听她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点评其他人的姿态，沈长卿只觉得反感至极。他在树枝间跳了跳，看向李佳佳的目光愈发的凶狠起来。
“怎么？觉得我很恶心？你也被论坛里那些道貌岸然的管理员给洗脑了？”
李佳佳见他这样，轻笑一声，十分不屑：“哈哈，真正的有关游戏的秘密，他们都会藏着掖着不说出来，我杀了她明明对你们都是有好处的，你们却当表子还要立牌坊，借着我的光还要反过来攻击我。”
沈长卿稳稳地看着她，依旧沉默着不说话。而李佳佳也不需要观众的喝彩，自顾自地就往下说道：“明明在A级以上的世界里，为了保证玩家的通关率，只要死一个玩家，通关游戏所需要的破解度就会下降一定比例，陈思雅就是个没用的废物，那些NPC都开始怀疑她了，她只有死了，才能对我们有最大的作用！”
在A级以上的世界里，死一个玩家后，通关所需要的破解度就会下降？
没有理会这女疯子的反人类言论，沈长卿眼睛一凝，只注意到了这一条消息。
他没有犹豫，马上就在内心呼喊起系统来：“系统，系统？她说的是真的是假的？现在我要通关游戏，还需要多少进度？”
过了好几秒后，他才听到系统的回复。这一次，系统的声音虽然还是醉醺醺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嗝，说的是真的，陈思雅在被确认死亡后，通关游戏进度已经下调了10%。】
也就是说，如今这个S级世界，只需要90%的进度就可以通关了。
这个事情大概只有经历过A级以上的部分玩家才会知道，而为了防止这个事情暴露，导致心怀鬼胎的玩家向同伴下杀手，那些管理员选择隐瞒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可怜了陈思雅，误信了豺狼，以至于死在了这一轮游戏之中。
看了看坐在那里一只手掏背包，翻饭菜吃的李佳佳，沈长卿顿时觉得兴致全无，也不想再和这样的人沟通了。
他坐在那里，忽然长开鸭嘴，开始放声高歌——
“嘎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嘎——”
鸭子嘹亮的歌声瞬间传遍了整个树林，惊动了一大片暮归的鸦雀。同样的，也引起了那些一直在追捕李佳佳的玩家的注意力。
“你在干什么！？”李佳佳被他叫得浑身一颤，直接冲着他破口大骂出来。然而沈长卿却冷嘎一声，对她露出一个无情的嘲讽的鸭子笑。
根据李佳佳最开始的那几句话，她身后应该是有玩家一直在追踪她。
李佳佳之前仗着他的信任，重伤了他，妄想通过他获取游戏进度，那么这一次，也让她同样尝尝被人欺骗的滋味吧。
看着远处即将过来的人影，沈长卿不再有任何留恋，直接扑闪着翅膀从这里飞走了。
只是这一次离开后，他整个人都变得迷茫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原本他打算去见王小萌，可是如今在听了李佳佳的话后，他却产生了一丝怀疑。
王小萌真的不会骗他么？
在他所拥有的那一部分属于原主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女孩的存在。
比起王小萌，他肯定还是更相信成海晏一点。只是现在他要去哪里，直接找康乐吗？
在脑海里再呼唤了几次系统后，沈长卿只听到了系统“呼噜呼噜”的睡觉声音。对这个系统彻底无语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重新找到自己的小车车往医院大楼开。
如今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山下面散步的人多了起来，好在这个车的座驾那里有东西挡着，也没有人发现这开车的是一只鸭子。
开着开着车，沈长卿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最后在耗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后，他在各种犹豫不决之下，总算是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