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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叽叽喳喳的涌进来,每人一句,能把营账沸腾飞掉。
头盔虽遮住了人脸大部分,而且面色还有些黑,可南阳君还是认出了许国美姬,“果然是你!”
总要面对这些人,姜美初双手拱手,“南阳君,别来无恙!”
“哈哈……”看着如男人般立于人前的许国美姬,南阳君仰头大笑。
瘦瘦弱弱的少年,整张脸几乎被头盔遮住了,但露出的鼻子、双眼仍让人一眼就瞧出长相极为出色。
“玖君,难道你认识此人?”公子华忍不住问道。
南阳君收住笑声,“不仅认识,我还救过她的命。”
救过初儿的命?公子无夏吃惊的看向小女人,暗道什么时候的事?等空下来,一定要问问,怎么会让笑面虎救了命。
众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让姜美初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尖。
“不想承认?”南阳君双眉挑起看向不想回答的女人。
“怎么会!”姜美初双手抱拳,“多谢君子救命之恩。”
公子兴见他们在打哑谜,问道:“叔叔,他是谁?”
“你曾经的逃奴。”
“啊……”
“啊……”
南阳君的话一出口,众人就知道此人是谁了,“男扮女装的许国美姬?”
“然,正是!”南阳君说道。
“老天,跟那天在馆舍里倾国倾城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南阳君哼道:“当然不像了,要是像了,她怎么能进军营,你说是不是,许国美姬?”
姜美初明爽笑道:“晋公子新门客素的小僮见过各位公子,卿士!”你们猜出归你们猜出,但她绝不会亲口承认自己就是许美姬。
“呃……”
“……”
……
“门客小僮?”
“是,君子,楚人鼓声震天,各位还是迎敌为先吧。”姜美初拱手笑道。
公子兴下巴微抬,高傲的看着有趣的小奴……不,现在不是小奴了,眯了眯眼,抬眸看向晋公子,“晋公子,大家都等着主帅呢。”
晋公子扶着佩剑,扫了眼众人,正准备跨脚出账蓬,公子清出声了,“小夭?”
公子无夏的脚顿住了。
“……”姜美初再次摸鼻尖,那天在馆舍亮相时,公子清与公子嘉已经出城了,并不知道自己就是许美姬。
沉默就是默认。
“你竟是许国美姬?”公子清简直不敢相信。
姜美初再次摸了摸鼻尖,不知如何回答。
南阳君嗤笑一声,“晋公子,他一会儿叫梁人禾冬,一会儿又叫小夭,一会儿又叫小僮……你能分辨出那个是真,那个是假么?”
“无需君子操心,还是打楚人为要。”
“哈哈……”南阳君大笑,“晋公子居然还能记得打楚人为要,还真是让吾等钦佩。”
公子无夏再次抬脚。
“子夏你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公子清蒙了。
公子无夏刚想说等打完楚人后再跟你解释。
姜美初拱手抱拳道:“回公子,小夭跟着曹伯妾氏夷姬偷偷进城,刚进城就被你买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竟真得是小夭!”公子清的情感是复杂的,没想到自己心喜的小奴,竟是公子无夏……突然之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公子无夏目光与公子清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目光中的情愫,让这两个优秀的男人同时明白对方的意思。
相遇的目光转瞬间又避开,公子无夏转身径直出了账逢,姜美初低头弯腰跟了出去。
众人当然感觉到了这三人之间的微妙变化,八卦之心如同熊熊大火燃烧起来,差点忘了外面的楚人就要攻破郑都。
里二暗暗摇头,提醒道,“各位公子,我家主人已经出营账了。”
众人这和愣回神,南阳君和公子兴齐齐看了眼发呆的公子清,转身出了账逢,等出账蓬时,晋人的军队已经结合完毕。
好快的动作,众人连忙回到各自陈营,依着排布列阵,驾着戎车出营迎敌了。
在没有骑兵,以车乘为战的年代里,打仗实际上没那么复杂。
当然,这里的‘复杂’是指战争中双方的地形转换,能让车灵活便动的除了平坦,还真不可能打到山川河流内。
可就是这看似最简单的对阵,却是最原始最朴质的格斗厮杀,是人海战术的精要所在,如果在人数、兵器、条件等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想打败对方,还真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站在公子无夏身边,姜美初是戎车上的车左,车左持弓,主射,又称‘甲首’,是一车之首。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战车配制,每辆战车一般载甲士3名,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车之首,称车左,又称甲首;
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车右,又称参乘,此时这个位置上站着公子无夏近侍十竹;
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用白话来讲,就是驾马车的人,他只随身佩带自卫的短剑。
这是一般马车配置,在前文中,我们提到过,战车也分等级,像曹伯等诸候,他所乘的马车配置就不是三人了,而是四人,所以又叫‘驷乘’。而公子等级的人所乘的叫戎车,也配四人。
楚王看到晋国小儿又来了,咧嘴笑了,亲自擂鼓,战斗打响。
隆隆的鼓声中,楚王大笑,“哈哈,晋国小儿,来吧,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强劲对手,打败你,显得本王更强,哈哈……”
冲啊……
杀啊……
人潮如浪般翻滚而来,他们手中的戈戟密密麻麻的戳过来,看在姜美初的眼里,头皮发麻,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患有密集恐惧症。
不过没有时间让她矫情,楚人掩护步兵向前冲的箭矢如黄蜂般密密麻麻的射过来,她得出手了。
眨眼间,两军阵列对上了。
看似整齐有序的冲杀,在两军相遇后,马上如潮汐涌上沙滩后回流一般,散乱的不成章,前面的急忙冲了出去,后面还没有列好队伍,乱哄哄的也往前冲。
妈呀,不会是群殴吧。
公子无夏见姜美初的头不停的甩向左右,双眼充满惊呃,以为她害怕,擂鼓抬臂的间隙对她说道,“别害怕。”
“我不是害怕。”
“那是……”
等公子无夏手臂又抬起时,姜美初才问道:“你的鼓声示意的是阵列吗!”
“是。”
“那为何还这么乱?”
“是楚人乱。”公子无夏击鼓的双臂愤然用力,蛮夷之地果然养蛮夷之人。
姜美初在问话之间,击回了楚人射过来的箭,不停晃动的马车,差点让她的箭术发挥失常,噗哧……射箭的楚人应箭而倒。
咚……咚……
噗……哧……
每一车乘配置都是百人,姜美初很快发现,各自车乘配置的七十多人早以乱了,他们一保护不了各自的战车,二不能效的杀敌,都在本能的冲杀,没有多少团队意识,这可是车乘战的大忌。
“列队……快列队……左侧……右翼……”公子无夏身边左右都有将军在调配。
战车御者赶紧听从将军们指挥,一辆一辆方阵终于排列起来,虽然士兵依然有些慌乱,但在将军们的挥挥下,阵列终于还是排了出来,如林的长矛齐齐刺了上去,锋锐的戈用力横割了上去,挡住了强行上前的楚人。
楚人也不甘示弹,一手持盾用来掩护,一手挥戈挤杀进来……
面对这一切,公子无夏只一声鼓令,“杀过去!”
急促的冲锋鼓声再次响起,士卒们在鼓声的指挥与鼓舞下,再次杀向前去。
躲藏在步兵方阵之后的弓箭手,一轮齐射,漫天齐飞的箭如同雨点一般飞向楚人,掩护着步卒们向前杀去。
像潮水翻滚,如狂风席卷,数以万计的兵卒蜂涌而来。战车马蹄如雷,尘土飞扬,最前排的方阵,在这股奔腾的人流之下,被撞得七零八落。
姜美初发现,楚人军卒似乎没有像晋军一样有整齐的军列,可是他们似乎更具杀伤力,杀得晋人鲜血流淌。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将军们不停的指挥下自己手下的军卒。
这场战斗一直到半夜时分,以楚人赢周天子盟军而结束。
坐在营地门口大石头上,拄着箭,带着浑身血迹,姜美初看着各诸候国收拾着自己的军卒辎重,看他们带着伤竭疲力尽而回。
又有多少人没有机会回来,最终长眠于战场呢?看到最后,姜美初双手拄着脑壳,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炸了。
这一刻,姜美初恨不得自己会造炸弹,把他娘的楚人全都炸飞了。可她知道,只不是过是自己的意气之想,对于楚军军卒来说,他们何偿又不是无辜的呢?
安置好军卒,发现姜美初还静静的坐在门口石头上,公子无夏轻轻的坐到她身边,伸手拥了拥她瘦弱的肩膀。
“好点了吗?还吐吗?”
姜美初摇摇头。
“第一次上战场吗?”
姜美初点点头。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我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时,晚上回来时,整整吐了一夜。”
月光下,他转头看向小女人,“你一个女孩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姜美初深深吸了口气,“曾经,光听到死人,就让我犯怵,吓得几天不敢睡觉,要父母哄着才能闭上眼,可是今天……今天……我竟亲眼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去,而且是如此残忍的死去……”
姜美初吐得连黄胆就差都出来,即便这样,她发现自己在内心却没有多少惧意,难道这就是环境逼人么?
渐渐的,连收拾战场的士卒们也去睡了,整个营地瞬间跌入无边的寂静之中。
露水洒到头盔、甲衣上,冷热相撞,迅速在铁制头盔、护甲上形成小水珠。
“回去吧,初儿!”
“公子……”
“嗯!”
“我有些想法。”
“吃点东西后,再讲吧。”
姜美初摇头,无精打彩的看向贵公子。
公子无夏只好点头,“嗯,那你说。”
“第一,不要用四匹马拉车了。”姜美初说道。
“那用多少?”
“换成两匹。”
公子问:“为何?”
姜美初回道:“两匹便于御手操驾,增加马车的灵活性,”
“灵活是灵活了,如何载得动车架与甲士呢?”公子担心的问。
姜美初回道:“这是正是我要说的,把架车前面的横挡变窄变小,这样不仅能减轻车架的自重,还能便于转道。”
“为何?”
姜美初回道:“这是我在战场上发现的,多匹马、笨重的车架,让车乘只能直行,不能灵活的操控及改变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