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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除了求周太后出手相救,帮忙遮掩,他已经别无他法,开口连称呼都改了。
周太后只面无表情的瞄了他一眼,却是置若罔闻一般的没有理会,她仍是重新看向周老夫人,冷冷的开口:“万夫人蓝氏以及徐太医的妻儿已经被子御的王妃扭送进宫了,此刻忠勇侯夫妇正带着儿子跪在御书房外面等候面圣,另外永信侯府和礼部左侍郎童家两边也都已经有人带着陛下口谕前去传召了……宫里的人,包括哀家这长宁宫里的人,个个都是天子的奴仆,不需要提前宣召也得随传随到。现在留给母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件事上,目前也就只有哀家才会给你时间和机会,在这里听你陈情解释了……”
武昙那丫头本来就不是个会自乱阵脚,在困境之下毫无作为的,甚至于,她那种得过且过的性子,还是非得有人拿刀压到脖子上了才肯奋起反击一下,当然,这丫头烈性,是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人,姜太后虽然从听说她没等萧昀那边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打发走就先离宫去了就知道她是找证据替萧樾翻案去了,却也还是低估了她,没想到她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还没等过夜就把一串线索串齐了,该揪的人也都揪出来了。
周老夫人着是一开始也有想过万一事情做的不够缜密,最后会东窗事发脱不了身,可局势扭转如此之快也让她额头泌出了冷汗来,瞬间阵脚大乱。
一开始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周太后这是故意在诈她,可是对方说出来的名字,个个都是和今日之事有关联的,就算武昙和萧昀那边没查出来……
周太后现在已经言明她是为了牵连萧樾而不满的,自己要是咬死了不认,萧樾脱不了身,周太后就可以把这人全部找来和她当面对质。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居然已经没有了可供她死扛的余地。
她心中一阵挫败,却不得不暗暗提起一口气来,不叫自己露出颓势,挺直了脊背恨声道:“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为娘的就说给你听,你不用端着一副护犊子的冷脸来跟我兴师问罪,我承认,今天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她刚说到这里,周元升已经忍无可忍的低吼一声:“母亲!你疯了吗?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周老夫人已经横过去一眼。
周元升虽然满心怨愤和不满,可这到底是他亲娘,孝道摆在那里,子不言母过,他只能咬咬牙将后面的话都咽下去了。
周老夫人于是重新看向周太后,接着往下说:“不过这事儿我不是冲着樾儿的,他不仅是你的亲骨肉,也是我的骨肉,想必你也早看出来了,这个局……我是设给武家那个丫头的,只是没想到樾儿会提前有所察觉,先一步赶了过去。他是不想让她丫头惹上嫌疑吧,这才故意在寿康宫滞留不去,最后才被陛下借题发挥按住了把柄。”
周元升那里听得浑身的血液都冰凉的冻在血管里了,周老夫人的逻辑虽然解释清楚了,可他还是难以理解:“可是母亲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您跟武家老夫人相交多年,以往也很喜欢那个丫头的……难道……难道是因为茵儿的事?不……不是,那时候你也说茵儿性子偏激,是自作自受……”
他脑子里完全乱了。
就为了算计武昙?他老娘居然拿整个周家去冒险?这怎么想怎么荒唐,就算再有多大的仇,也得忍着,不能这么做啊!
周老夫人对这个只有守成资质的儿子向来都不是很满意,但周元升孝顺,并且做事也很规矩,从不犯大错,所以平时家里倒是母慈子孝一片和乐。
如今看周元升一直也没能戳到点子上,她心里就更是恨他的平庸和不够聪明……
不过同时,也有庆幸!
庆幸他不够聪明,看不透背后的隐情,否则的话,这个局面她轻易圆不过去。
她斜睨了儿子一眼,把所有的情绪尽数收敛,冰凉的讽笑道:“我当然不可能为了那么点儿事就非要那丫头的命不可,你难道没发现么,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已经断了和武家的来往了,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周元升当然想过,不只是想过,还是绞尽脑汁的想,因为他确信母亲不会因为周畅茵的明显过失就对把所有的错处都算再武家人身上的。
但也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太淳孝,太老实了,即便心里再疑惑,也不曾当面去质问过母亲。
他面露疑惑,脱口道:“为什么?”
周老夫人眼中瞬间迸射出浓烈的恨意来,咬牙切齿道:“因为那一家子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小人,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定远侯府出了通敌叛国的祸害,勾结南梁,卖国求荣,武家上下全都知道,却不仅秘而不宣,还利用他家那个丫头去迷惑樾儿,最后怂恿的樾儿出面替他们暗中摆平了这等祸事!之后,那一家子还没事人似的,继续披着忠臣良将的假面在人前耀武扬威,他们凭什么?在犯了祸国殃民的重之后还能享受荣华富贵,逍遥快活?我看不惯也忍不了!”
周元升和常氏听得目瞪口呆,武勖的事周太后虽然提前也不知情,但她反倒没有多少惊讶。
萧樾心里有秘密瞒着她,她一直都知道,也没想过要试图挖出来,若说是萧樾是为了武昙而替武家遮丑甚至是摆平了一些麻烦的,她是相信的,因为以她儿子对武昙的在意程度,那完全是他会做的事。
常氏那里已经被惊醒了,眼泪挂在脸上,却露出几分释然的表情来,但很快又转为怨恨和绝望,忍不住的责难道:“若是真的确有其事,母亲您来找太皇太后,或者去找陛下陈情都行可以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周老夫人却是没有半点悔意的冷笑:“子御被那丫头鬼迷心窍了,怎么肯听我的话?我若是不将那丫头彻底除了,他就永远不会清醒,何况我若是去陛下面前说出来,他也必然要被治罪,从此声名尽毁,还恐有性命之忧。”
她看向周太后,仿佛她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件于萧樾母子都大有好处的事,神情也变得骄傲起来:“可是那丫头嫁了樾儿之后,身份就跟着水涨船高了,樾儿又护她心切,除了谋害天子之母的罪名,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可以绊倒她,并且还能让樾儿没有插手的余地。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又何至于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又赌上定国公府满门来做了这样一个局?”
周元升听着母亲义正辞严的一番说辞,虽然乍一听很有道理的样子,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有种不能深信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只有相信了这一点,才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但常氏却想不了那么多,这时候已经飞快的抹了把眼泪,满怀希翼的爬到周太后面前,抓住了她的衣角恳求:“娘娘,看在母亲也是一心为了樾儿身边除害的份上,计算她用错了法子,可也情有可原啊。咱们是一家人,一家老小几十口人,还有全族上下……您得救我们啊。晟王爷那……那里……我听说他嫌疑其实不大的,陛下就是在气头上才会迁怒,您也陛下的亲祖母啊,您去求情,晟王也不会有事的,娘娘……”
她现在甚至考虑的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她还有儿孙,还有外嫁的长女,而且谋杀姜太后的罪名实在太大,如果真的被曝光了,她的母族常家也有可能要被牵连的,这代价太大,她承担不起。
周太后脸上却始终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视线也一直没有从周老夫人脸上移开。
她像是完全没听见常氏的哭诉,这时候,脸上才露出明显失望的神情来,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说:“母亲,你压根就不是嫉恶如仇的人,就算真的是武家叛了天下人,你也不会为了替这天下人讨公道而去拿家族冒险,你在说谎,即便你伪装得再如何正义凛然,我也知道你从骨子里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语气很慢,音调不高,但是咬字清晰,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周元升的心尖儿上不断的打颤,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他方才的不确定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与周太后一样,他也了解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确不是那种为了天下大义就会牺牲自己利益的人,她的刚直不阿是建立在自家人的利益不受侵犯的基础上的。
他愕然愣在那里。
常氏也浑身僵硬的又瘫在了地上,缓缓的回头疑惑的看向周老夫人。
周太后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让你凝眸俯视她,字字犀利的再次开口质问:“而且你做这个局,真正的用以也不是为了铲除武昙那个小丫头的,你是想让她担上谋杀姜氏的罪名,然后以此为引让子御和昀儿两个同室操戈,大打出手!是子御还是昀儿?你究竟真正想要置之死地的是他们之间的哪一个?还是根本不在于杀人,其实你就是想引发大胤朝廷的内乱,最后谁成谁拜都无所谓?你说定远侯府是欺世盗名的小人,他们那样做至少可以一眼看穿是为了保住家族的荣耀和现在地位,那么你呢?你图的是什么?荣耀?地位?还是还有别的什么?你还有后招吗?你还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