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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身寒微, 很清楚自己某些方面无法和高门贵女相比, 这些年便以夫为天,从不干涉刘彻的事, 刘彻爱宠谁宠谁,爱重用谁重用谁。
皇后也知道干涉没用,陈废后就是最好的例子。安分守己,从不给刘彻添乱,皇后才能赢得刘彻尊重。
卫长是皇后生的, 皇后很清楚卫长不甚聪明, 在卫长要给太子送人时,皇后便把话掰开揉碎了讲给卫长听,便认为卫长会像她这个母亲一样老老实实的。
皇后做梦也没想到卫长不如平阳长公主八面玲珑, 也不如馆陶大长公主拉的下脸, 还敢学两位给储君送女人。
送就送,还让史瑶知道了, 连累她被儿媳呛一顿。卫长还和她十分不喜的鄂邑交好……思及种种,皇后又想给卫长一巴掌。
皇后看到卫长左半个脸全红了, 深呼吸, 转身走到主位坐下。
卫长忙不迭跟上去, 捂着火辣辣的脸,带着哭腔问道:“母后,儿臣做错了什么?”
“你和我说太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时, 我是如何同你说的?”皇后反问。
卫长下意识回想, 想到:“太子告诉母后了?”
“太子告诉太子妃, 叫太子妃跟我说你以后消停点。”皇后道,“是不是没想到?”
卫长没想到,更想不到的是,“儿臣为太子好啊。”
“太子需要时,你送女人是为太子着想,太子不需要时,你昨日所作所为是给太子添堵。”皇后毫不客气道,“我原以为你不如太子妃聪慧,至少能看清太子现在待太子妃如何。”
卫长嘴巴一动,痛得倒抽一口气,火辣辣的左脸提醒她皇后非常生气,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很是委屈地说:“儿臣见姑母——”
“还敢提你姑母?!”卫长犹豫不决,皇后以为她知错了,没成想她还狡辩,“我和你父皇相识时,陈废后已和你父皇成婚多年,你父皇膝下无子,朝野内外都在传你父皇生不出,淮南王刘安甚至窥觑皇位。你姑母那时的做法是为你父皇排忧解难。
“后来我生下你,直到据儿出生,期间十年之久,平阳长公主有再给你父皇送过人?王夫人正当宠时,你姑母有送过人?”
卫长张了张嘴,发现竟无言以对。
皇后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卫长哪怕是根木头也是她生的,她有责任点醒卫长,“如果昨日宴请太子的人是诸邑或石邑,我也是这样说,但我不会打她们。你可知我为何打你?”
卫长想说不知,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皇后对她说的那番话,“太子妃帮过我?”
“你还记得?”皇后面色不渝,“我还以为你忘了。”冷冷中夹杂着浓浓失望,“我希望昨日之事再无下次。否则惹怒太子妃,她整你,别来找我说和。”
卫长想也没想,说道:“儿臣是长公主,太子妃她——”
“长公主到死也只是公主。”皇后见她还没认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瞬间不想再搭理他,“太子妃不会一直是太子妃。她以后会是皇后,会是皇太后,想处置你有的是机会。”
卫长恍然大悟,随即露出后怕。
“你是不是忘了栾大是怎么死的?”皇后又问。
卫长:“被太子妃害死的。”
皇后冷笑连连,道:“把人偶埋在栾大家中的是你府上的奴隶,缝人偶的人也是你府上的,临摹栾大笔迹的人也是你安排的。
“此事闹出来,太子妃说你跪地求她,她见你可怜才帮你,你认为皇上信谁?是信素来孝顺,和栾大无冤无仇,和你不熟,没必要赌上自己帮你的太子妃。还是信你?”
卫长惊得张大嘴,讷讷道,“母后,我,儿臣,儿臣没想到……”
“太子妃心狠手辣,此话是你说的?”皇后继续问,“你也知道巫蛊害人十分容易,怎么就不怕太子妃故技重施?”
卫长张了张嘴,道:“陈废后——”
“陈废后因用巫术害别人被废。”皇后提醒她,“太子妃用巫术害自己,害她的人直指你,你父皇不杀你,也会把你贬为庶民。你想过吗?”
卫长没想过,哑口无言。
皇后见状,对她更加失望,道:“你认为太子妃帮你陷害栾大,就抓住了太子妃的把柄?你给太子送女人,她奈何不了你?”
“儿臣没这样想。”卫长道。
皇后:“你也没想过太子妃敢整你?太子妃有三个嫡子傍身,得皇上青睐,得太子喜爱,她又没直接陷害栾大,为何要怕你?”
卫长再次无言,犹犹豫豫道:“母后既然知道,当日为何还,还——”
“还赞同太子妃的办法?因为我没想过太子妃帮你,你还敢给她添堵。”皇后道,“论亲疏,你是据儿的女兄,太子妃却是和据儿同床共枕的女人。论尊卑,太子妃是下一任皇后,你只是一个外嫁的公主。谁给你的胆量找太子妃的麻烦?鄂邑吗?”
卫长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就问:“干鄂邑何事?”
“你府上的舞姬不是鄂邑帮你挑的?”皇后问。
卫长心虚,不敢再说话。
“鄂邑和太子妃不熟,她讨好太子时无需顾忌太子妃,你和她一样?丁义被贬为庶民,鄂邑讨好太子是想给丁义谋个差事。这一点你知道吗?”皇后又问。
卫长也没想到,更加不敢接话。
“我再说一遍,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惹得太子妃陷害你,不要来找我。”皇后说完,抬抬手,“回去吧。”
卫长没动,“母后……”
“回去。”皇后再次赶人,低着头也不看她。
卫长望着皇后,过了好一会儿,皇后都没有抬头的迹象,不得不转身回府。
史瑶安抚了三个孩子,就命人去皇宫外守着,看到卫长公主出宫再向她禀报。然而,直到午时四刻,史瑶和太子正在用饭的时候,在宫外守着的宦者才来禀报,卫长公主出去了。
太子好奇,道:“女兄进宫了?不对,你为何使人盯着女兄?”
“妾身跟母后说,别让女兄再给殿下送人。”史瑶道,“母后说她会跟女兄说。妾身担心母后哄妾身,才使人盯着。”
太子打量她一番,道:“小心眼。”
“妾身说过自己心眼大吗?”史瑶问道。
太子:“你是太子妃。”
“太子妃也是女人。”史瑶白他一眼,“人都有七情六欲,太子妃也不能免俗。”
太子噎了一下,道:“孤让你一次。”
“谢谢殿下。”史瑶说完,感觉有人看她,扭头一看,“你们仨不吃饭,看什么呢?”
二郎想也没想,道:“母亲和父亲说话,好玩。”
“那母亲和父亲打架,好不好玩?”太子笑眯眯问道。
二郎想一下,道:“不好玩。”
“我以为你还说好玩呢。”史瑶瞪二郎一眼,“你敢说好玩,饭后我和你父亲两人揍你一个。”
二郎心中一凛,慌忙说:“我吃饭呐。”
“别吓唬他。”太子道,“二郎,我给你买的木偶知道怎么玩吗?”
三郎抢先说:“不知道。父亲教我们?”
“行,饭后教你们。”太子买的是提线木偶,饭后就和史瑶排木偶戏给三个孩子看。看了两刻,该睡觉了,太子就停下来哄三个儿子睡觉。
卫长拎不清,史瑶虽然相信皇后会狠狠教训卫长也没敢大意。每次太子晌午不回来,史瑶都会趁太子不注意时问随太子出去的人,太子又去哪儿了。
到了春四月,太子都没去过公主府,史瑶才确定卫长老实了。
四月十七日,上午,史瑶领着三个孩子去给皇后请安。巳时四刻回到长秋殿,史瑶就命匠人做纸。
史瑶会用竹子做纸,三郎不大信,就闹着要去后面看看。闲得无聊的大郎和二郎也挺好奇纸是怎么做出来的,跟着三郎嚷嚷也要去后面。
三个小孩太小,史瑶怕匠人忙的时候一眼没注意到碰着他们,就不准他们去。可三个孩子扯开喉咙装哭,吵得史瑶头痛,只能妥协。不过,史瑶还是让内侍抱着他仨,不准他仨下来。
大郎没见过做纸的,看到匠人拿着一个像筛子一样的东西在水里荡啊荡,过一会儿就拿出来,忍不住问:“这个就是纸?”
“晾干成型了就是纸。”史瑶道。
大郎又问:“何时干啊?”
“今天天好,你父亲回来的时候就该干了。”史瑶道。
三郎知道竹纸是如何做出来的,见匠人的工序和他知道的一模一样,忍不住来回打量史瑶,随后,冲史瑶招招手。
史瑶接过他,三郎趴在史瑶耳边问:“母亲,你上一辈子的家人会做纸?”
“看也看了,回去吗?”史瑶没有回答反而问大郎和二郎。
大郎和二郎看一会儿就不敢兴趣,兄弟俩就点点头,同意回去。
到偏殿史瑶屏退左右,才说:“我以前跟你们说过,我家乡有很多书店,在书店里可以买到教做纸的书。”
“母亲,这个谎话二郎都不信。”三郎道。
二郎点头,奶声道:“对的,母亲,我不信的。”
“笨!”大郎瞥一眼二郎,就看向史瑶,“书上有写,那岂不是谁想学就可以学?”
史瑶:“你说的对。不过呢,做纸要很多道工序,还要工匠,达官贵人家中奴仆成群,自己做纸自己用也不合算。”
“母亲说得对。”三郎说着,突然想到,“母亲说的是书是《天工开物》吗?”
史瑶笑道:“不是。”
“《天工开物》是什么啊?”二郎跟着问。
三郎心中一动,看向大郎,见他也好奇,眼珠一转,问道:“大郎也不知道?”
“我,我该知,不对,我知不知道干你何事?”大郎道。
三郎笑道:“和我没关系,不过,你不知道,那过不了多久,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谁呀?”史瑶好奇。
二郎眼巴巴看着三郎,“快说。”
“现在还不知道。”三郎道。
二郎很是失望,嫌弃三郎:“我还以为,你猜出来了。”转向史瑶,“母亲,孩儿想听母亲家乡。
“母亲继续说,孩儿不会再打断母亲。”难得史瑶松口,三郎就把大郎的事先放下。
大郎可以肯定三郎上辈子比他晚出生。三郎不说他是谁,大郎可以肯定自己这辈子也猜不出来,也乐意三郎转移话题,“母亲,说啊。”
史瑶笑道:“我的家乡和这里差别太大,没法说啊。”
“比如呢?”大郎问道。
史瑶:“在我家乡稍稍有点钱的百姓都能买得起,一个时辰行三四百里的车。”
“三四百里?一个时辰?”大郎不敢置信瞪大眼,“母亲在说笑吗?比千里马还要快啊。”
史瑶笑道:“真的。除了西南地区,山高路难修,其他地方的道路都是一马平川,包括乡间的路,比驰道还平整。”
“母亲,别说了,孩儿不想听了。”三郎连忙说道。
二郎歪头看着三郎,疑惑不解:“为啥啊?我想听,三郎。”
“你想挨揍吗?”大郎问。
二郎浑身一僵,跑到史瑶怀里,就说:“你揍我吧。”
“你应当躲在父亲怀里。”三郎提醒他,“母亲不会帮你的。”
二郎猛地想起,是的,母亲谁也不帮。连忙说,“大郎,不准打我,等父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