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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图赏哪里听过这样的指摘,当下气得冷笑连连,“这届祭神侍女倒是有一张利嘴,字句如刀,将老奴的一番拳拳之心歪曲得面无全非——老奴觉得祭神侍女不是来出使的,倒像是仗着土司老爷的势来曼景兰欺人的!”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朱明月道:“乌图赏管事,你可小心说话……”
“怎么祭神侍女还要威胁老奴!”
“不敢。”朱明月温温地说道。
一个强横,一个阴柔,看似闲话实则针锋相对的两人,使气氛顿时陷入了僵持。朱明月身后,玉里、埋兰和阿姆三个人并排站在台阶下一层,深深埋着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须臾,一声轻笑打破了僵局:
“咱们的祭神侍女的确有一张利嘴,但依我看,倒是毋庸讳言,直肚直肠。”那九幽侧眸看来,脸上的笑容如缥缈的雾气般清淡,“祭神侍女的一番肺腑之词我收到了,至于出席勐神祭的事——乌图赏的话不无道理,恕我不能给你这个承诺。”
乌图赏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这时,就听朱明月道:“九老爷既然这么说——小女知道了,小女自当将九老爷的意思带给土司老爷。”
这就完了?
乌图赏眼底蹿火。
这算什么?刚才她的据理力争,难道就是为了专门羞辱他!
不待乌图赏愠怒地出言相驳,那九幽将双手对顶在一处,笑意深深地接下去道:“既然如此,就要烦劳祭神侍女了——好了,说了半天都是索然无味的正事,还没将我给土司老爷的回礼拿出来,乌图赏你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来给祭神侍女瞧瞧。”
接到那九幽的这个示意,乌图赏嘴角不禁一挑,拱手称“是”,转身就下去了。
正是午后太阳极盛的时候,站在暴晒的阳光下,少女肌肤的白皙若腻,唇色近乎剔透,更显得乌发如墨般漆黑——黑与白,截然鲜明,又浑然天成,映衬出无与伦比的美丽。而在她的脚下是摧枯拉朽般铺开的红毯,还有殿前广场大片大片浅紫色、淡蓝色的紫薇花海,串串花穗迤逦交叠……美人,美景,实在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卷。
可惜画卷中的美人有些消受不起,在毫无遮挡的大太阳下站了整整半个时辰,此刻又迎着折射而来的阳光,直晃得睁不开眼睛。
索性,乌图赏在离开半炷香的时辰后就回到了殿前,身边领着一行端着红色松木盒的侍婢。
又是这种雕红漆盒,没有盒盖,上面蒙着朱红织锦,赫然勾勒出一个圆咕隆冬的轮廓!
这是……
一列五人的侍婢们端着漆盒经过玉里、埋兰等人身侧时,玉里的瞳孔缩紧,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埋兰更是瞪大双眼,用手掩住嘴,生生地止住惊愕的呼声——在经历过昨夜,见过一模一样的东西之后,她们不会天真地认为那只是普通的松木盒子,而蒙布下面盛着的又或许只是一些名贵器皿。
可昨夜还是暗地里来送,今日怎么敢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端了出来!
玉里和埋兰两人难看的表情把不明就里的阿姆吓了一跳,阿姆询问地看向朱明月,却见她的脸色也变了。
敞阔的殿前弥漫起一丝丝微寒的气息,那气息来源于五个侍婢擎在手上的雕红漆盒,等侍婢们在丹陛上站定,乌图赏煞有介事地挽了挽袖子,亲自上前将朱红织锦蒙布一张张地掀开——五方漆盒,五颗头颅。每颗头颅上都挂着一层薄霜,散发着凉凉的白雾,每颗头颅的眼睛也都被挖掉了,徒留下黑洞洞的窟窿。
斩首,剜眼,是另外的那五名影卫。
头颅被砍下后就一直被镇在冰窟里,才能保持尸肉的不腐不臭。
朱明月认不全他们的长相,玉里等人却认得,其中的一个还是昨晚将吉珂失踪消息送来后山客堂的那个影卫。熟识的同伴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三女一瞥之下都惊骇得花容失色,互相扶着对方,腿软无力面露无限的恐惧和悲怆。
微风拂动花枝纷纷摇落,隔着一道金漆门槛,朱明月和那九幽面对着面,一个站,一个坐,仿佛无声的对峙,谁都没有先出声。
俄而,朱明月抬起头,第一次以正视的目光看向殿内主座上的男子:“这就是九老爷要给土司老爷的回礼?”
“不,这是送给祭神侍女的。”
男子的相貌甚为艳丽,五官是堪比女子的精致,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国色天香的花王牡丹,冶艳贵气,张扬浓烈,旖旎至美……又含着盛气凌人的傲慢,徐徐吐芳,媚意横生,正是富贵风流拔等伦,百花低首拜芳尘。
然而这样的颜容,曾在太多人眼中被视为一种罪过、一种不祥——长得太过美丽,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更何况还是男子。
“小女不明白。”
朱明月冷冷道。
乌图赏抱臂站在一侧,冷笑着道:“祭神侍女别着急,不只这些,后面还有呢。”
说话间,又一名侍婢擎着木盘子走上丹陛来,这回摆着的东西很简单,是一枚莲花纹饰的香囊。
“祭神侍女还眼熟吧?”
乌图赏笑着问。
“这种配饰小女多得很,尤其在小女被赐名为‘白莲玉恩’之后——”朱明月道。
“先别急着否认,且瞧瞧上面的绺子,这可是祭神侍女亲手打的?”
乌图赏说这话时,那端着木盘子的侍婢走上前来几步,朱明月扫过一眼,却是连碰都不碰,“乌图赏管事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祭神侍女的奴婢在送香囊的时候,忘了将东西拿到主人面前过过眼啊。”乌图赏笑着咂嘴,道:“这是昨日祭神侍女在湖边吃罢人家的烤鱼,当做打赏专程送给人家孩子的……不过这么短的工夫,昨儿个发生的事今日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不要紧,反正那户人家因为收受了银钱好处,而为祭神侍女主仆二人的行踪作伪,已经被老奴给惩罚了——”乌图赏眼睛里含着一抹让人寒彻心扉的笑,“如果祭神侍女还有机会,不妨去那户人家的屋前瞧瞧,烤鱼?他们家一共有五口人,其中包括那两个不满五岁的孩子,一个个都被烧成了焦炭,身子插在屋前一片削尖的竹笋上,那通体焦黑、面目全非的模样……啧啧,跟烤糊了的鱼很像呢!”
不等乌图赏说完,玉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忍不住扭头干呕起来。
朱明月没见过那户人家,她却见过,还是她亲手将那枚莲纹的香囊送给了其中一个小女孩,那孩子甜美纯真的笑靥犹在眼前,想不到、想不到……
仿佛是没看到玉里的激动反应,乌图赏说完,朝端着木盘子的侍婢招了招手。侍婢来到他面前,乌图赏不慌不忙地从盘里拿起香囊,解开绳结,将囊口朝下抖了抖——“啪啦”一下,从里面掉出两根烧焦的小孩指节。
“这东西就送给祭神侍女权当做是纪念吧,以后祭神侍女再突发奇想要吃什么烤鱼,可别忘了在咱们曼景兰尝过的滋味……”
一番天晕地眩的感觉,对面的乌图赏笑得就像一只恶鬼。他说完自己先回味了一下,然后当着朱明月的面再次举起双手,连着两下击掌,丹陛下又走上来第三拨侍婢——
这拨侍婢是两个人,一人手里一方雕红漆盒,还是朱红织锦蒙布,下面分别罩着一个圆滚滚形状的东西。
“若是祭神侍女对前面两份礼物都不满意,再看看这个!这也是为祭神侍女精心准备的!”
两个侍婢走上丹陛就径直端着雕红漆盒来到朱明月身前,不用去掀蒙布,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已然扑鼻而来。身后的玉里、埋兰、阿姆三人此刻俱是脸色煞白,玉里涕泪横流,面色如纸,埋兰更是半个身子靠在阿姆身上,一张脸惊恐万状,似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一次,乌图赏没有去碰蒙布,也没打算这么做,显然是让朱明月自己动手的意思。
两方漆盒,就证明是两颗人头。
除了跟在朱明月身边伺候的这三个近身女婢,一同来曼景兰的影卫一共还有六个——眼前的这五颗人头再加上昨晚上送来的一颗,刚好就是六个,代表了那些隐在暗处的土司府影卫全军覆灭。那么面前这两颗人头又是……
朱明月直直看着雕红漆盒上的织锦蒙布,此时此刻,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加快,气息不稳,隐在袖中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成拳。
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