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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
楚箫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愈发青白相间, 搁在桌面上的手当着寇凛的面紧紧攥着。
但很快这拳头又松开了, 寇凛数落他的都是实话, 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和个废物没两样, 所以他不反驳。
察觉出寇凛心情不悦故意针对他, 闭嘴不再说话就是。
楚谣安静坐着, 同样没有多少反应, 自从她爹知道她哥这个“才子”是假的以后,一日三餐似的骂,骂的比这难听多了。
只要她哥不挨打, 她就不会心疼。
倒是寇凛对着这淡定自若的兄妹俩讨了个没趣。
他倒了杯水喝,微垂眼睫,收敛情绪。明白自己也不能太过分, 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子。
他会针对楚箫也不全是拿来撒气, 他确实一瞧见楚箫整个人就会很烦躁,特别的烦躁。
来福建固然是为了找寻那位神医给楚谣治腿, 但也有一部分原因, 是想将楚箫的晕血症治好。
一个男人无能已是罪过, 偏还意志薄弱, 内心软弱,简直罪无可恕。
他原想以毒攻毒, 让楚箫见识下真正的血腥杀戮, 但这个构想, 必须建立在虞家能掌控沿海的情况下。
从目前的局势分析,寇凛认为再往福建走已是不明智的举动, 此次危机解除后必须折返回京。
这一路的辛苦算是白费了,还损失大把的金子。
他想和楚谣做对儿真夫妻的心愿,又开始遥遥无期。
他看见楚箫能不烦躁?
他甚至都开始暗戳戳的合计着干脆将楚箫弄死拉倒,这样两兄妹之间的联系总该彻底断了吧!
“大人。”楚箫逆来顺受,袁少谨反而忍不住了。楚箫被贬低的一无是处,那他这个还不如楚箫的万年老二,岂不是更得无地自容?“我们谁也没遭过这样的处境,您从前却是个军人,我们不问您问谁?您都没主意的话,我们还用的着想吗?”
“就是。”楚箫挺了挺胸,一瞬有了底气,觉得寇凛会冲自己发火,肯定因为得力手下都不在,他光秃秃一人无计可施,在洛阳他能和洛王讲‘道理’,倭贼和海盗可不吃这套。
瞧见寇凛黑了脸,楚谣赶紧岔开了话题:“我觉得虞越不会故意放倭寇入城,歹毒与年纪的确无关,但虞家人不会因为党争而令百姓遭殃。”
寇凛道:“那是虞康安和虞清,谁能保证虞家满门皆忠义?”又顺带挖苦楚箫一句,“多智如你楚氏一族,不也一样出了个蠢货?”
楚箫怒目而视,真快要忍不下去了!
楚谣倒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思忖道:“倘若虞越是这样的性子,虞总兵和虞清不会给他掌兵权的。再者,虞清和孟筠筠约好在飞云关碰面,也是因为虞家驻守福建,入浙江境内是要提前向浙江总督打招呼的,虞越不会不知道,但得知倭寇登岸,立刻就来了金竹……”
寇凛轻笑一声:“谣谣,你猜在黑市悬赏掳劫孟筠筠的‘三爷’和虞三少爷,有没有关系?”
楚谣怔了怔,朝楼上孟筠筠的房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寇凛淡淡道:“虞家世代军户,从前算不上多大的家族,可虞康安太有本事,虞家的名声家业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虞越不知虞清是女人还好,若知道,他的心态更会不平。袁少谨先前对楚箫的态度,就是一个例子。
在他们观念里,男人输给男人是正常的,输给女人就不行,相夫教子才是女人的位置,根本不该成为男人的对手。
而虞越所面临的问题更为复杂,倘若虞清没有女扮男装,他才是“嫡长子”,受百姓敬仰的“虞少帅”便是他。
虞清现如今所得到全部荣耀,都该是他的。
碍着家族名望,他还不能揭穿虞清,硬生生咬碎了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咽。
他这幅状态,倒是天影喜欢的。
寇凛怕他故意引倭寇入城杀了楚箫这个政敌,向袁首辅示好只是一小部分,更怕他已与天影勾结,这样楚箫更是活不了了。
楚谣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她还是摇摇头:“我还是相信虞家的家风,更相信虞清的判断,若虞越靠不住,她不会指派他来接孟筠筠。”
说着话,她指了指自己。
寇凛拢起眉峰,知她指的是先前他一直怀疑谢从琰想派人掳走她,揪着谢从琰不放的事儿。
正要说话,楚谣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夫君,人心的确叵测,但有狰狞,亦有峥嵘。”
寇凛微微怔。多半时候,他遇到不熟悉之人,总是会将对方往最歹毒的方向去想。
而楚谣一直在试图让他相信,人心善恶两边,择善者永远都比择恶者更多。
以寇凛的人生经历,让他去相信这一观点是很难的。
不过自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她那双幽静清澈的眼睛,总是带有强烈的欺骗性,将他骗的摸不着北。
她就像个变戏法的,轻易将他眼前的一片荒芜,变成春暖花开。
“不过。”楚谣却又补充一句,“我也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提醒夫君多做几种考虑再做决定,我自然全听你的。”
“恩。”稍作沉默,寇凛看向一直都没说过话的柳言白,“柳博士,你有什么看法?”
他不确定这些变故与天影有没有关系,瞧着柳言白并不怎么知情似的。
柳言白恍惚回神一般,哦了一声:“寇夫人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言白自己也不清楚眼下的处境,与组织是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