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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3 章
林谈谈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无语, 想到最初的问题:“韩英现在在哪里?你们要怎么处置他?”
白澄看了叶萧一眼, 叶萧道:“我有些话想问他, 你要一起来吗?”
“可以吗?好啊。”林谈谈立即放下手里的老鼠, 跟变异动物们说自己一会儿回来, 就跟着叶萧白澄走了。
韩英在隔壁的小房间里, 原本这里是个办公室, 房间不大,此时整个房间只亮着一盏手灯,整体暗幽幽的, 窗户紧闭,韩英被随意地放在地上,一个木系正给他治疗, 进他们进来忙起身说:“叶队, 白副队,林小姐, 他还没醒, 情况不太乐观。”
白澄手上的灯光打在地上的人身上, 林谈谈才看清, 韩英双腿都不见了,只留下血淋淋的缺口, 整个人半死不活, 她走到旁边, 一根绿色带子连接上他的身体,片刻后道:“伤势很重, 气息很微弱,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让她救,倒也能救得回来,但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不过她倒是想到叶萧说要问他一些话,她说:“我应该能让他暂时醒过来,叶萧,需要吗?”
叶萧问:“难不难?”
“不难。”林谈谈就给韩英治疗起来。
韩英现在就剩最后几口气,林谈谈给他的大脑心脏灌输大量能量,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完全弄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但看到叶萧一双眼睛立即瞪大了:“叶萧!你没死!”
他声音沙哑,提高了音量的时候有种被捏住嗓子在吼的感觉,那血迹斑驳的脸上的表情就像见到鬼一样。
叶萧淡淡地低头看着他,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我没死,你很失望?”
韩英张了张嘴。
叶萧继续道:“听说你在宁市基地呆了一个半月,就观察了我一个半月,最后觉得我会为祸天下,向上面极力要求除了我以绝后患。”他淡淡道,“我想知道,你上面到底什么态度,是被你说动了,觉得成本也不高,才发布了这个任务,还是必须要杀死我?现在你的计划失败,他们还会不会派人来。”
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韩英上面的人铁了心要他的命,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而这种态度倾向,除了直接和上面联系的韩英,其他人都不知道。
韩英脑子里晕乎乎的,听到了叶萧的话,理解起来却有些迟钝。他现在感觉不到自己双腿已经没了,也忘了之前战机坠毁的事情,他的记忆有些错乱,只以为自己行为失败,现在成了阶下囚。
比起回答叶萧的问题,他更关心怎么把自己摘出来。
叶萧是讲义气的,他对自己人很心软,即便在气头上,只要自己表现出自己的为难心痛,他一定不会杀他的。
这么想着他努力撑起身子,失败了,身上根本没力气,他只能继续躺着用严肃沉痛的表情道:“不是我要求的,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报告上去,是上面下的判断,咳咳,叶萧,我也很为难,但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
叶萧淡淡地看着他,转头对白澄说:“有枪吗?”
白澄看了看他,默默地取出一把枪给他,还有□□,叶萧慢条斯理地装上□□,韩英瞳孔骤缩:“你、你要干什么!”
叶萧装好□□后,抬起手臂,枪口指着韩英,看着他惶然变色,他叹气道:“看来还是枪管用啊,你知道我的异能,我抬抬手指就可以弄死你,你不当回事,看到枪就怕了,所以,你要不要好好说话?”
韩英急道:“你不能杀我!你小时候你家里刚出事的时候,是我照顾你!你被大院里的孩子欺负,是我护着你!”
叶萧面无表情,他的回答直接就是一枪。
这一枪打中了韩英的肚子,韩英终于感觉到了痛,他惨烈叫了起来,被白澄眼明手快地堵住了嘴,被他这么叫下去,外面丧尸都得被引过来。
惨叫变成了闷哼,等白澄松开手里的毛巾,韩英只剩下大口大口喘气的力气了。
叶萧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的司令长到底怎么想的?”
韩英不该再扯有的没的,忍痛抽气道:“司令长,司令长也不想杀你的,他很爱惜人才的,他只是担心你发展私人势力,是想自己称霸一方搞独立,只要你解释清楚,误会就能解除,真的!”
叶萧笑了,慢慢蹲下去:“所以要怎么解释呢,放弃在这里的一切,颠颠跑到首都去,把一颗红心剖给他看吗?”
韩英惨白的嘴唇动了动。
叶萧又道:“如果我不那么做,他是不是就认定我想搞独立,非要把我弄死才安心?”
韩英没回答,但也等于回答了。
叶萧歪了歪头,有些困惑似地:“全国那么多在职军人,也不是所有都回到首都,或是在官方背景下的基地组织中吧,我不信没有和我一样的人,他每个都要防备,防得过来吗?”
韩英眼神有些茫然,喃喃说:“你不一样,你家有前科,你有污点,你是,你是叛徒之子。”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房间里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下,此时那个木系异能者已经离开,房间里除了叶萧韩英就只剩下白澄和林谈谈,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叶萧却仿佛毫不意外,甚至笑着点了下头:“果然是这样啊,出身是没法改变的,看来我这个污点一生都洗刷不清了,既然如此,这矛盾也是永远都无法调和了。”
他重新站了起来,枪口抬起。
韩英猛地回过神来,被死亡阴影笼罩着,他爆发出了身体里最后的潜力:“你不能杀我,我只是听从命令!还有,还有我答应过叶伯伯要监督你,如果你做错了事,我有权制止你,你不是最孝顺你爸的吗?我继承了他的遗志,你不能杀我!”
叶萧动作一顿,目光有些晦暗:“他竟然还跟你说过这种话,什么时候?有什么证据?”
“就在他临终前,在他的病房前,他把你支开之后说的。”韩英像看到了希望,“他说他死后,我就接替他的位置继续看着你,对了对了,他还给了我一把枪,那把枪就是证据,那是他年轻时的战利品,现在就在我首都的家里二楼抽屉里,你可以去找。”
林谈谈越听越不对劲,这什么意思?
父亲临终前拜托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还给了枪,这是多担心自己儿子走歪路?这意思是只要叶萧犯了错,韩英就能直接开枪杀了他吗?
她握住了拳头,皱紧着眉,又生气又担忧地看着叶萧。
叶萧背对着她站着,听到了韩英的话背脊就有些僵硬。
他轻声说:“所以,我养父的意思是,让你监督我,如果你觉得我犯错了,就可以直接开枪击毙我?”
林谈谈一怔,竟然是养父吗?
对哦,韩英说他是什么……叛徒之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叶萧缓缓放下枪,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过了许久,直到房间里其他人都有些等得焦灼起来,他才轻笑一声:“我还记得,那天他躺在病床上,握着我的手欣慰地说,我终于长大成才,成了一名真正的保家卫国的军人,他很为我高兴,说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组织,死后也安心了,他还让我继续努力,不要辜负国家的栽培和期望……”
他轻轻笑出了声,这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有些令人心惊的寒意:“原来在我离开后,他还跟你说了这样的话。”
他抬起头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双眼已是红了,充满了被欺骗被不信任被愚弄的愤怒和荒唐,他一把拽起了韩英的领子,把只有大半截身体的韩英直接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的动作粗暴,但声音还是缓慢的,压低的,似乎是从喉间硬生生逼出来的:“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既然觉得我最终还是会犯错,那些鼓励和欣慰又算什么?控制我的手段吗?一边对我笑一边又把我当潜在犯人看,等着什么时候觉得我犯错了就一枪崩了我!”
韩英被他拽得喘不过气来,惊惧不已,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至少,至少不该把枪的事说出来。
“叶叶萧,不是这样的,放开我……”韩英脸涨红了,眼看就要闭过气去,叶萧一把甩开了他,韩英被摔在地上,全身剧痛,头眼昏花,剧咳不已。
叶萧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脸色难看极了,林谈谈第一次看到这样情绪外露,这样暴躁愤怒的叶萧,但她却不觉得害怕,她注意到他眼睛红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
被亲近的人背地里嘱托别人,说等他犯错就杀了他,这种感觉该有多难受啊,这样的不信任,这嘱托背后冰冷的杀意,尤其那个嘱托者当面还表现得那么相信他对他好……换了谁都无法接受吧。
林谈谈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抱住如困兽一般的叶萧,拍着他的后背:“叶萧别生气,别难过,都过去了,他们不相信你,还有相信你的人。”
叶萧一下子停下了团团转的脚步,陡然沸腾起来的情绪被逐渐安抚下来。
但是,还是难受,撕心裂肺一般,觉得自己蠢透了,觉得一腔火无处发泄。
他急急喘息两声,靠在怀里的人身上,闭上了眼睛。
白澄在一旁静静看着,并没有上前,也不适合去说什么,他对叶萧的身世了解不多,只知道是被高级军官叶胜河领养的,没想到背后还有一层故事,更没想到,他曾经有幸见过一次的那位养父,对他是这样的态度。
他记得叶萧从军后之所以那么拼命,受那位养父影响很深,是想得到认同和做出成绩来让对方放心。他原本只以为因为是养子,所以格外事事追求优秀,想表现自己,结果事实是身世有污点,所以才越发要证明自己让养父放心?
结果对方表面是放心了,暗地里戒心依旧那么重?
他微微眯眼,看向爬到角落里的韩英。这人这段时间不止一次被他发现的,看叶萧时那种挑剔审视,仿佛看待一个走上岐路的人般的目光,也就有了解释。
白澄冷笑一声,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叶萧付出过多少,究竟要怎样才能对他真正放心?
这一刻对于自己的战友,白澄是打心底里为他觉得不值。
叶萧此刻也在想,究竟要怎样才能对他放心?结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心的,如果能放心,他过去那么多年的表现还不够吗?
他有哪一点表现得有背叛征兆吗?
当然是没有的,如果有,他们也不能容他活到现在,但末世之后,他一系列不服从命令的表现,让某些人觉得,他不受控了,要做坏事了,所以早点铲除以绝后患。
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小姑娘担忧心疼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心又是一片血色了。
他目光沉了沉,低声说:“别担心,我没事。”
他看向缩到角落的韩英,目光冷冷道:“你说因为你继承了叶胜河的遗志,有着叶胜河的金牌令箭,所以我不能杀你?”
韩英全身打颤,这次是真的觉得可能要保不住这逃命了,他慌忙道:“你刚被叶伯伯领养的时候,大家都歧视你,欺负你,骂你,是我,是我保护你的啊!你刚入伍的时候,很多知道你身世的人都排挤你,针对你,也是我为你打抱不平啊!叶萧,你念念旧情!”
叶萧闭了闭眼,就在韩英觉得他心软的时候,他声音冰冷地开了口:“是啊,我感激你,所以上次我去救你了,就是已经还了你的情,但这次你要杀我。”
他像看着一个死人看着他:“我不喜欢有人时时刻刻盯着我,判断我有没有走上歧路,思考要不要杀我,你没有这个资格评价我。”
他抬起枪,声音冷硬至极:“我没有做错事,我不接受任何监督。”
他扣下了扳机,在韩英惊恐的还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中,准准地击中了他的眉心,一个细小的血洞出现,韩英的表情就此定格。
室内一静,叶萧缓缓放下手,喃喃地接上一句:“叶胜河的也不行。”
林谈谈担心地扶着他,他顺势环住了她的肩膀,挺直僵硬的脊背软化下来。
白澄没有出声,拖走了韩英的尸体,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两人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叶萧才说:“我的亲生父亲,确实是一个叛徒。”
林谈谈一惊,没有作声,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又沉默了片刻,叶萧才道:“他是一名军人,他很出色,很厉害,五岁之前他一直是我的偶像。
但五岁之后,一切就变了。
故事说来很简单,身为出色军人的男人执行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目标是一伙毒贩子,那次是军警联手,制定了一个庞大的计划,就在收网之际,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男人收到了秘密恐吓信,随着信一起寄来的还有妻子被绑架的录像带。
男人很爱妻子,看到录像带一瞬间都快疯了,因为恐吓信里说若他敢声张,就会杀了妻子,自己队伍里肯定出了叛徒,男人不敢冒险,独自前往了。
他有备而去,他本能带着妻子逃脱,但关节时刻他美丽柔弱的妻子给他使了绊子。
原来妻子并不是被绑架,她原本就是对方一伙的,或许不该这么说,她其实身份很清白,不然也不会通过政审和军人结婚,但她出身贫穷,是被好心人一对一资助才得以上学,大学时唯一的亲人外婆生了重病,也是靠好心人的钱才做了手术,保住一条命。
妻子发誓要报答好心人,在外婆临终之际,还在那个朴实女人的要求下,用外婆的灵魂起誓,如果她不报答,外婆就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