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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秋自认为那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再说也过去这么久了,爸爸怎么会知道真相的?
是谁告诉他的?
那个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时,中介突然打电话来了,说是有买家想要看看房子。
之所以决定卖掉房子,一是因为独自住那么大一栋房子着实奢侈,二是房子太大还需要请帮佣打扫卫生,也是一笔不大额外的开支。
当然,穆秋并不缺钱,这些都不是她决定卖到房子的根本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住在这栋房子里,穆秋总是心神不宁,整夜整夜的失眠,长久下去身体定会吃不消。而且,因为心中有鬼,至今她都不敢上二楼。
紫晶首府建于十六年前,算是望东城的老别墅小区。尽管年限已久,但因地理位置好,小区别环境优美且安静,房子本身的设计放在现在也不过时,一直都很好出手。
穆秋前几日刚托中介售卖房子,今天就有人看上了。
挂断电话后,穆秋忙开车回家,亲自招待了买主。
买主是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生意人,他相中了穆秋这栋房子,但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在穆家主人们身上的事,认为这是一处凶宅。
可不是么,短短数月之间,男主人被判死刑,女主人突发脑溢血突然身亡,唯一的女儿也是个心脏病患者。
怎么看,这栋房子都是凶宅。
紫晶首府的独栋别墅对外售价就没有低于四千万的,放在以前,穆家这栋别墅应该能卖出六千万的价格。穆秋也知道自己家房子不好卖出,价格喊的并不高,标价五千万。
买主告诉穆秋:“穆小姐,你这房子不吉利啊,风水不好,还是处凶宅。但我这人火头旺盛,镇得住凶宅,你看这价格,能不能再优惠个几百万?”
穆秋眉心轻跳,一开口就要她减个几百万,谁给他的脸?
穆秋大可以开门送人,但...
“四千五百万不能再少了,不卖就算了。”穆秋只想快些把这栋房子卖出去,房价只要不亏就行。
“成交!”
穆秋在市区还有一套商品住宅房,她打算搬到那房子里去。穆秋也将继续聘请张阿姨给她做饭打扫卫生,工资每个月一万块,比以前工资低些,但活也要少些。
张阿姨念旧,也舍不得穆秋,没有异议就满口答应了。
去房产局将别墅过了户,穆秋便跟张阿姨一起回家收拾东西。家里的古董,能卖的都被穆秋委托给拍卖行卖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家人的照片。
穆秋告诉张阿姨:“张阿姨,麻烦你帮我把我爸妈的结婚照还有艺术照收起来,我们带到新家去。”
“好。”
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张阿姨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只剩下一副——
“楼梯间墙壁上挂着的那副画,是夫人生前拍的最满意的一张艺术照,一定得带走。我去搬步梯来,小姐你在下面给我扶着。”
“好。”
张阿姨去工具房找到步梯,将它搬到楼梯间转角平台放好。
穆秋站在下面扶住步梯,脚就站在那天杜婷婷躺着的地方。穆秋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杜婷婷流产那一天的场景,总觉得自己的双脚就踩在母亲的血液上。
靠着步梯,穆秋的脸突然一阵发白。
张阿姨只顾着取照片,倒没发现穆秋的异常。她将照片正面擦了擦,打算将照片装进箱子,这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小东西,忙抬手对穆秋招了招:“小姐,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穆秋凑过来一看,认出那东西是何物后,顿时沉了脸色。“是针孔摄像头。”
张阿姨也是表情大变。
谁这么缺德?竟然在民宅内偷装摄像头!
穆秋抠下那枚摄像头,将它放在掌心里。盯着摄像头,穆秋对监控那头的幕后人说:“你是谁?你不主动联系我的话,我会去报警。”说完,穆秋就将针孔摄像头丢在了地上,踩得稀巴烂。
非法闯入民宅,安装监控设备,监视别人的家,这可是违法的。
与张阿姨一起将东西运送到新家后,穆秋又折返回了穆家。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只剩下沙发的客厅里,总觉得这房子阴嗖嗖的,像是有人在她耳旁吹冷气。
她心里有鬼,就总怀疑这屋子里除了她之外,还有点儿别的什么‘东西’。穆秋知道是自己在吓自己,但心里还是慌。
夜色寂静,穆秋突然听到楼上一阵异响,那哒哒哒的声音,特别像是杜婷婷穿着拖鞋在走道上走路的动静。
穆秋呼吸有些不稳。
都是假的,这世界上没鬼,别自己吓自己。穆秋这样安慰自己。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穆秋吓得一哆嗦。
她猛地扭头望向大门,意识到是自己在等的人来了,穆秋这才长须一口气。“请进,门没关。”她声音中有着些许慌乱。
大门被推开,寒风涌进屋子,钻进穆秋的脖颈。穆秋缩了缩肩膀,眯起灵动出尘的眸子,盯着大门方向。
是宋瓷来了。
冬夜严寒,宋瓷穿着羽绒服好过膝长筒靴。那姜黄色大翻领羽绒服,穿在别人身上像是裹了一床棉絮般厚重滑稽,但在宋瓷的身上,却像是高定款一样,气韵十足。
她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坦坦荡荡走进穆家。
穆秋对面的沙发空着,她将其中一杯热茶推了过去,方才回头对宋瓷说:“我就猜到是你。热茶备好了,坐吧,姐姐。”
宋瓷走进来,在那张沙发上坐下。她垂眸睨着那杯水,突然问道:“这里面没放毒药吧?”
穆秋正在给自己斟茶,闻言手一抖,茶水擦着杯口滴在了桌子上。放下茶壶,穆秋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才说:“你看,我都喝了。”
宋瓷摊开双手,说话气死人:“你了无牵挂,死了就死了,我有丈夫疼爱姐姐呵护,你死也要拉着我垫背,这也不奇怪。毕竟你就是个善妒的女人。”
穆秋:“...”
见穆秋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了,宋瓷心满意足,这才从她的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保温杯。
她打开杯盖,摇了摇,才说:“我韩哥给我泡了菊花茶,就不喝你的了。”说罢,她仰头喝了口菊花茶。
穆秋被她的一番骚操作给气笑了,“你真讨厌,嘴巴好臭。”
宋瓷反唇相讥,“嘴臭总比心黑好点儿。”
“姐姐,别扯这些没的了,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在我家布下监控的?”这才是穆秋最关心的事。白日里发现那监控头的时候,穆秋当时浑身一阵发寒。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就恨得要死。
事到如今,宋瓷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跟韩哥同居后,有一次回来拿东西,趁机装上去的。”
穆秋吃了一惊,“你那个时候就洞悉了我爸爸的计划?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是在那天晚上你想要杀我,最后因为一时手软放过我之后,我再找机会监视的你们?”宋瓷将穆秋的话补全。
穆秋惊疑不定地点了下头,“那天晚上的事,你果然知道。”
宋瓷冷笑。“我是蠢货么,胸口有个小伤疤我能发现不了吗?”宋瓷忆起那晚的事,只觉得心悸。
穆秋端着水杯抿了一口,她视线穿过热茶袅绕的蒸汽,看着从容优雅的宋瓷,觉得她这人也挺可怕的。“你早就发现我对你起过杀心,之后的日子里还能对我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姐姐,你还真是令我吃惊。”
“这算什么。”宋瓷拿出一个U盘,在穆秋的面前晃了晃。“这里面的东西,一定会更让你吃惊的。”
穆秋盯着U盘,猜到这U盘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她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宋瓷:“我可以弄死你,你清楚的。”
穆秋:“你以为你是谁?还能随意弄死人不成?”
宋瓷又摇了摇U盘,慢条斯理地说:“我这里,有你亲手谋害母亲和她肚中孩子的视频证据。一旦我把这份证据放出去,大家都会看清楚穆家千金的真面目,尤其是你深爱的程砚墨。”
“届时,精神失常的穆家小姐被发现车祸身亡、服毒自尽、溺水身亡,又或是跳楼身亡..总之这世上死亡的方式千万种,你以任何一种方式死去,都不会被人怀疑。”
“毕竟,你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内,先后承受了母亲去世之痛,父亲被枪决之痛,以及自身名誉受损之痛。这样的小姑娘会想去寻死,也太正常不过了。”
“你认为我分析的有道理吗?穆秋。”说这番话时,宋瓷脸上的神情堪称邪佞阴险。
威胁,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在听完宋瓷这番威胁言论后,穆秋那双本还算镇定的双眸之中,多了许多不安,最后连瞳孔都开始震颤起来。
宋瓷笑得像只笑面虎,眼睛眯起来像是月牙,穆秋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你要我怎么做?”既然宋瓷肯来见她,就一定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宋瓷收起U盘。
她环顾了一圈这栋房子,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八年,宋瓷也曾对这个家倾注了所有的感情。想到死去的杜婷婷,以及账户里那一千八百八十八万的陪嫁金,宋瓷那颗本该冷硬似铁的心脏,还是柔软了一个角落。
“我不会逼你到绝境,但我也不会任你潇洒自在...”毕竟穆秋自在过头,宋瓷就心烦意乱。话锋一转,宋瓷突然说:“穆秋,你按我说的去做,我就把这段视频毁掉。”
穆秋疑惑地看着她,“你要我做什么?”
宋瓷说:“明日是父亲执行枪决的日子,我要你去刑场,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你说什么!”穆秋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宋瓷,怎么都没想到宋瓷会提出这种要求。“这不可能,我不去!”让她亲眼去目睹父亲被枪决,穆秋坚决不同意。
宋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仍是那句话:“我说,我要你明天去旁观父亲被执行死刑。”
穆秋下意识摇头,“不、不行!你怎么能让我亲眼目睹我的父亲被处决,宋瓷,你太歹毒了!”穆秋抓起桌上那杯茶水就要朝宋瓷泼过去,宋瓷闪身躲过,并迅速地拿起自己面前那杯没有碰过的水,泼在了穆秋的脸上。
茶水温凉,泼在脸上,穆秋一个激灵。她擦掉脸上的茶水,模糊见看到宋瓷走向了自己。
穆秋的下巴被宋瓷捏住,她又擦了擦眼睛,这才看清除宋瓷的脸。宋瓷神情冰冷,看她的眼神,厌恶至极,如同在看一只臭虫。“我早想这么做了,不知道这杯茶水有没有泼醒你?”
穆秋不甘心地瞪着她,没有吭声。
宋瓷突然拖着穆秋往玄关墙壁上挂着的那面仪容镜走去。宋瓷个子高,经常锻炼的她手臂力气很大,比病恹恹的穆秋可精神多了。她轻轻松松就把穆秋拖到了镜子前。
宋瓷让穆秋盯着镜子里。
穆秋抬眼望向镜中,看见了狼狈的她,和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宋瓷。
宋瓷盯着镜子里的穆秋说:“穆秋,你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心都黑成了什么样!你看看你长得多漂亮多白净,可你的心,真是我所见过的世间最黑!”
“我真替母亲感到不值,她到死都还爱着你,惦记着要把心脏给你。可你呢,你连自己的母亲都能下黑手,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货色!”
“你给我盯着镜子,给我好好瞧瞧,你的心到底黑到了什么程度!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穆秋怔愣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发现自己目光闪闪躲躲,竟然不敢直视里面的那个她。
看着看着,穆秋突然泪如雨水,也不知道是被宋瓷吓的,还是想起自己做的那些糊涂事感到悔恨。
宋瓷松开了穆秋,穆秋就那么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穆秋,明天你若不去刑场,我就将这份视频发给程砚墨,发给咱们共同拥有的微信群,发到我的微博主页,让所有人都来看看穆家这位天真纯善的大小姐,真面目到底有多虚伪卑鄙恶心!”
宋瓷回到客厅拿起她的白色保温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秋望着镜子里那个美丽漂亮的少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陌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一个为了活下去而不择目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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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死刑前的这个晚上,大概十一点钟,穆冕被提出监室。由两名武警,一名司法人员和一名公安人员看守他,他们陪他聊天,说话。
这叫临死前的美好。
一般这个时候,罪犯都可以提出一些要求,只要不是太无礼,都会被满足。但穆冕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哭不闹也不悲伤,平静的简直不像是一个即将被枪决的罪犯。
几名负责看守他的人民公仆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人算是他们从职以来,遇见过的最安静最配合他们工作的死刑犯了。
熬到夜里二点,工作人员都有些困倦了,这才打起精神问穆冕:“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都可以跟我们说。”
穆冕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
遗言?
他没有那种东西。
这世界,已经没有人值得他交代遗言了。穆秋虽还活着,但在穆冕心里,他与杜婷婷的女儿已经死去了。
“那,有什么想吃的没?”
穆冕本想摇头的,脑袋刚晃了下,突然又停了下来。想了想,他说:“想吃一碗牛肉面。”
“行,我们这就去给你做!”
二十分钟,一碗香腾腾的牛肉面被端到穆冕面前的桌上,他们还体贴的端来了一小碗辣椒酱,“你要吃辣椒的话,就自己加,厨子怕你不吃辣。”
穆冕摇头。“我是不吃辣。”
他盯着那碗面沉默了一会儿,才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面放进嘴里。嚼着嚼着,穆冕的动作越来越慢。
见他那样子,像是不太满意,工作人员耐心十足,“怎么,不合你胃口?要不换个厨子给你做?”
穆冕眼里忽然有了泪水。他望着那碗面,盯着里面的大蒜果,忽然轻声说:“我老婆知道我不爱吃大蒜,她给我做的牛肉面里,从来不放蒜。”
一屋人都沉默下来,没接这话。
穆冕还是把那碗面吃完了。
吃完面,他不言不语,闭着眼睛像是要睡了。
一直到天亮,他这才睁开眸子,有些畏光地盯着屋外的刺眼的晨曦光芒。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朝阳了,朝阳很美,却美不过他与杜婷婷第一次去黄山所看见的日出那般壮阔。
这时武警开门走了进来,开始给穆冕捆绑,五花大绑的那种,他们管这种捆绑法叫做‘执行绳’。绑好后,又在穆冕的后颈插上一块尖木牌,上面写着‘枪毙杀人犯穆冕’并在上面打了个红色的叉。
法医过来验明穆冕的身份后,穆冕就被带到了公审大会公判。公审一结束,穆冕便被执行人员带上了一辆解放牌大货车,奔赴选定的刑场。
一路风驰电池,警戒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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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夜未休息的穆秋脸色很疲惫,皮肤也变得黯淡了一些,失去了光彩。她靠着床头,盯着窗外鱼肚白的天际线,内心充满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