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所谓良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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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莲子世界已经红透了半边,天空大片大片的血色,成块地砸落,将途经的一切都染红。

天风仍在呼啸,风里也带血,仿佛此世的哀鸣。

真是末日之景。

而重玄遵,尚在读书煮茶!

姜望驾舟而至,吊起来的嗓子落了下来:“你也……太爱学习了。”

重玄遵本来也愿意聊几句读书心得——如果对面不是姜望的话。

他不着痕迹地把书收起来,极具贵族礼仪地抬手一引:“所谓良时,无非他乡故知,泥炉逢雪。诸位请坐,我带了东国的好茶,不妨共饮。”

正被持续吸血的穷奇,仿佛凝固成山峦,一动也不动。月光轻柔地落下来,刚好凝成六把椅子。

别说,形制都还很精美,一看就是名匠作品。

“我就说不要管这厮!”斗昭一脚把面前的椅子踹飞,骂骂咧咧:“跑过来看他现眼!”

重玄遵似笑非笑地看他:“我让你们走,你们偏不走,还想跟我一起走。这下出事了,倒来怨我?”

“我不习惯坐别人的椅子。”姜望说着,随手往下一按,按出一张镌刻了‘白玉京酒楼’字样的木质太师椅,大摇大摆地坐上去了。瞧着重玄遵道:“你不地道啊,风华兄!我一发现不对劲,就急着来救你,你明明知晓一切,却连个传音都不给我。”

祝唯我倒是随意地就在月光大椅上坐了,将薪尽枪收了起来。

卓清如、宁霜容亦各坐一边。

在闯入这个莲子世界之前,他们尚还心忧祸水危局,还惊惧于血河宗的恐怖变化,还在苦思破局之法……

但在看到优哉游哉的重玄遵之后,那些心情就全都放下了。

他们或许跟重玄遵接触并不多。

却也绝对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知道大齐冠军侯不可能是蠢货。

重玄遵这般闲适地在这里看雪煮茶,只能说明两件事情。第一,他早就知晓血河宗的问题,第二,齐国早有准备。

天下霸国都有准备了,还有什么可担心!

事涉血河宗危局,祸水安稳,的确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年轻能够承担得起,有个子高的来接手,皆大欢喜。

只是此刻再回想先前分别,这重玄遵和寇雪蛟极有默契的与众人分开,还真是各怀鬼胎!

斗昭说他们都有问题,真是半点没说错。

现在整个救援重玄遵特别行动小队,就只有季貍还在那里写写算算,着魔了一般。倒也没人去打扰她,便任她靠坐在见闻之舟里,让雪探花陪着。

重玄遵排出七只茶盏,优雅地为众人分茶,淡然说道:“与你姜真人同行者,是三刑宫法家大宗师吴病已亲传、暮鼓书院院长陈朴亲传、剑阁阁主司玉安亲传……你能出什么事?危险都在我这里。”

有上次来祸水的经历,姜望瞬间就听明白了——原来是这几位大人物联手布局!

当初祸水生变,赶来祸水镇压的,正是这几位,再加上一个位于大齐南疆的钦天监监正阮泅!

很显然在那个时候,这些大人物就已经察觉了血河宗的不对劲,只是隐而不发。这祸水风平浪静的两年多,底下不知多少暗涌!

今时今日血河宗忽然异动,当然是筹谋已久。可在实际上,已经早被这些大宗师警惕提防,今日一切,或许尽在局中!

无怪乎重玄遵这么悠然自得!他最大的危险便是在血河宗出现变化前,真正在变化发生之后,反倒没有他的事情了。

因为接下来,是真君的棋局。

那么季貍忽然通过左光殊要求同行祸水,司玉安强行拦路硬是让宁霜容加入队伍,卓清如又恰好与宁霜容在一起,顺势同行……

都是早有安排,痕迹明显。

这些大宗师,一个个的老奸巨猾。当初或铁面无私,或悲天悯人,或隔岸观火,或不动声色,演得是真他娘的出神入化!合着两年前就只有他姜某人单纯懵懂,还真以为祸水波澜止于血河宗长老胥明松!

刚才从五德世界逃离的时候,他还让卓清如她们试着联系师长呢……哪里需要联系!这些个衍道真君,指不定正猫在什么地方观察。

等等,猫?

姜望看向雪探花,这肥狸猫正搭在船舷往外看,当即缩了回去。

姜真人长叹一声:“世事虽然如棋,莫以为他人皆子!”

“倒还真不是以你为饵!”重玄遵分好了茶,做了个‘请’的手势,潇洒地道:“我虽不知血河宗具体的图谋,但明白他们一定对现世天骄有所企图,需要当代的天才来做点什么……你不是打破了李一的洞真记录么?这名头很是唬人,再加上你现今独行一方,比较方便善后,很有可能成为血河宗的目标。几位大宗师便顺手在你这里落一子。宁姑娘她们,其实也是不知情的。毕竟这种局,她们没办法守住秘密。”

姜望听明白了:“但血河宗的目标仍然是你。我来祸水是一个意外,所以寇雪蛟当时才想着把我们支开。”

重玄遵道:“她应该是想支开你们的,毕竟我一个人出事,还好解释。这么多人一起出事,血河宗就说不清……当然,但你们若是真的入局莲子世界,也不排除血河宗改变主意。”

他看了看姜望和斗昭:“毕竟你俩也是有天赋的。”

‘有天赋的’斗昭很不爱听重玄遵说话,只问道:“寇雪蛟呢?”

重玄遵指了指天上的血雨。

“你杀的?”斗昭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像是在审犯人:“用了几招?”

重玄遵也不恼:“我没来得及。”

“那是谁杀的?”

“许希名。”

默默旁听的卓清如眼神一震,追问道:“冠军侯也见过许希名?”

重玄遵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但他的确斩出了杀死寇雪蛟的那一剑。我也是在寇雪蛟死了一段时间以后,才发现她已经被杀死。”

姜望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引你入局此世的,到底是寇雪蛟,还是许希名?”

“是寇雪蛟。”重玄遵笃定地道:“当她被杀死的真相出现后,她的死亡才确定。在此之前,她都在做她未做完的事情。”

他又看向正在试图寻找痕迹的卓清如:“许希名杀死寇雪蛟的地方不在这里。”

卓清如默默地坐了回去。

“血河宗对现世天骄有所企图?”斗昭傲立于穷奇之角,仰看风雪:“难怪我一来祸水,他们就发动。”

重玄遵笑了:“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啊。”

姜望若有所思:“卓师姐她们讲过血河宗让贤的传统。我还在好奇,那么多有名有姓的天骄,怎么入主血河宗之后,没有给血河宗带来任何变化。五万四千年过去了,血河宗还是当初那个血河宗。那时候我觉得,或是权责所至。是血河宗所承担的责任,要求血河宗始终如一。现在想来,其中大有问题!”

对天才的邪门需求,历来并不罕见。

佑国那只巨龟,不正是先例么?

其背后的景国,还是现世第一帝国。

卓清如这时加入讨论:“你是觉得,那些入主血河宗的天骄,都变成了傀儡,后来都不为真?血河宗有某种掠夺天赋的力量,这才使得血河宗五万年真君不断代?”

姜望道:“我只是觉得,或许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几次三番邀请重玄遵。就连霍士及死了,也不放弃。”

宁霜容横剑于膝,端正地坐着:“冠军侯一开始就拒绝血河宗,是因为察觉他们有问题吗?”

“那倒没有。”重玄遵摇了摇头:“霍士及再怎么说也是衍道真君,岂会在我面前露出破绽?我彼时只是对血河宗不感兴趣。等待后来寇雪蛟再来找我,我才觉得有些不对,他们太殷切了些,又太不顾忌搬山真人的情绪……但那时候我也没有多想。血河宗怎么样,与我无关。直到阮监正找到我,说及前因后果,我才决定来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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