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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沉痛地点点头,“幸好撤退及时,财物损失严重,但人员还好,只没找到张大力和懒姑娘。”
大家都只知道那个女人叫“懒姑娘”,可本名到底叫啥,已经无人知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家没事就好。”这俩名声极臭的家伙,说实在的,大家恍惚着感慨两句也就过去了,连他们家人都不会太在意他们的死活。
黄柔心疼的摸了摸闺女脑袋,“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冻感冒了?”
幺妹摇摇头,窝在她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的腰,“妈妈我饿。”
黄柔一颗心都给她揉化了,“好好好,赶紧把湿衣服换掉,洗澡水你奶给你烧好了,我给你下面条怎么样?”
“好。”幺妹回房拿衣服,走了两步,忽然说:“给爸爸多下一点,他好累好饿哒。”
她倒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可剩下屋里众人却复杂极了,一面惊喜她终于改口了,一面又似乎是惋惜……尤其崔老太,眼眶一热,差点没忍住眼泪。
黄柔心疼他们,足足下了两大盆细面条,煎六个荷包蛋,片一小碗香肠腊肉,用干辣椒段和大蒜炸得喷香喷香的,崔家腌制的萝卜条。父女俩几乎是狼吞虎咽,把所有东西吃个精光!
春芽和小彩鱼昨晚闹着要等幺妹回来,不愿去红星县城,此时看见她吃得香,也各要了一碗面条跟着吃。
她们问地震有多大,哪座山垮塌,垮塌多少,她们的房子还在不在,院里的花花草草怎么办,村口的大槐树和大石头呢?幺妹都没精力解释,她实在是太累了。
地面“鼓包”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灵力,她现在只想吃饱饱,好好睡一觉。忽然耗损这么多,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跟村里人比起来,他们只是失去了家园,她不止家园,还有从小伴她一起长大的植物们,那都是她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想到它们为了拖延时间让大家撤离,被压得断手断脚……虽然老拐柳说,草木在这场大灾里是唯一幸免的,可她还是会难过。
待他们回房休息后,高元珍和王满银也从医院回来了。
“怎么样?”
“刚生的,母子平安。”高元珍叹口气,“听说牛屎沟真地震了?”
这倒霉事啊,全撞一起了!
昨晚给刘珍送到医院后,医生看过说还没发动,还早着呢,孩子也好端端的,胎心羊水啥都正常,让要么回家观察,要么在医院住两天。可刘老太从六甲村赶来,死死拽住高元珍两口子不放,说就是高玉强把她外孙撞出问题了,得剖腹产!
剖腹产一切费用必须他们承担,以后孩子要有啥后遗症也得他们负责。
王满银气得当场就想跳起来揍人,高元珍紧紧抱住他,明摆着他们就是让刘老太讹上了,可他们有啥办法?怪来怪去只能怪自个儿没教育好孩子,让高玉强闯祸!
这血,他们是不出也得出,没看胡雪峰也来了,坐一旁没出声嘛?
本来,刘珍这孕怀得好好的,可自从被撞到后,她就这儿疼那儿不好的,谁能证明不是高玉强撞出来的毛病?
证明不了,这钱就得他们出!
王满银骂骂咧咧回家拿来两百块钱,谁知道剖腹产的时候发现她肚子里有个啥瘤子顺道给割了,两百块不够,天一亮又回家去了一趟,加上孩子住保温箱的费用,大人孩子的奶粉费,后续检查费,营养费……乱七八糟算算,给赔出去八百多。
本来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花销就大,现在厂子没了,手里的积蓄又去了不少,两口子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崔老太拍着大腿骂:“世上咋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她肚子里的瘤子又不是玉强撞出来的,凭啥啊她?”
高元珍叹口气,她何尝不气?担心自己情理之下揍死高玉强,丈夫已经偷偷把他送回市区去了,有婆婆护着,她暂时是不能把他怎么着,但等着吧,不出三天,不打断他狗腿,她就不姓高!
老人们终究是心疼孩子,一个劲劝她好好教育,别动不动就揍。呵,不揍?不一次性把他揍到怕,下一次不知道还要闯啥祸呢!
这一次人没事,赔点钱就好,以后万一害了别人命呢?怕他没命赔嘞!
记挂着教育孩子的事,知道牛屎沟基本无人伤亡后,两口子就放心的告辞了。
崔绿真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极其黑沉,大人们见她一直没起床,也不敢大声吵醒她,就一会儿蹑手蹑脚进去看一眼,一直让她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来才知道,牛屎沟的社员们已经被安排暂时住到公社招待所去,住不下的则安排进会议室值班室,甚至在劳教场搭起许多顶帐篷,每顿有馒头窝头干净水,生病的老人孩子还能免费进医院。
看吧,大河口虽然是个穷公社,可老百姓受灾了,能不计回报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的,还是只有政府。
崔家人虽然有吃有住,可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党和国家真是好啊!说句难听的,有些人家在自个儿家里吃得还没这好呢,在这儿时不时偶尔还能有顿肉片白菜汤嘞!
大家在公社待了一天,确定不会再发生余震后,开始自发的回村收拾残局。
崔顾两家人也回去了,可说“残局”,哪还有局面可言?原来的牛屎沟依山傍水,门前是清澈见底的小河,屋后是苍翠的青山,现在呢?
山没了,变成一片平地,河流也被倒下的山土阻塞,形成危险的堰塞湖,解放军叔叔正忙着破堰塞湖,社员们傻愣愣看着一片红土地发呆。
原本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的村子,不见了。
就连村口最有标志性的老槐树也被埋了。
要不是靠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他们压根找不着牛屎沟了。这可是他们的家啊!生活了几辈子的家啊!
全村人,无一例外的,都在哭泣。
大自然能给他们带来财富,带来幸福,同时也能毁灭他们的财富和幸福!
市里从省里请了地质专家来勘测,说这次地震并非传统的板块运动导致,而是因为后山被挖空后,人工诱发的。
众人一听,后山不就是邱家挖的吗?
他们贪图崔家自留地的肥沃土壤,把人一块自留地挖光不说,还往山肚子里挖,挖出来的土撒在自家自留地不算,还给娘家人送……谢谢行为,村民们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可谁也不信这土能有啥特别的,不都是一样的牛屎沟的土?所以大家都只当笑话看,除了崔老太,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们。
谁也想不到,就是真的可笑的行为,给全村人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老人们恨得咬牙切齿,指着邱家人骂,“你,你们!老祖宗的基业全让你们毁了!以后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姓邱的!”
“我才刚盖没两年的新房子啊,我们过冬的粮食,你们姓邱的给我赔来!”
一提起损失,所有人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
赔偿都是轻的,村民们一致要求要把他们赶出牛屎沟,可牛屎沟还存在吗?啥也没有了啊,所有人都成了丧家之犬!
片刻,山里又传来男女老幼的嚎啕大哭。
总这么哭不是办法,崔建国号召大家把土挖开,看能不能挽回一点损失。可单凭人力是不可能的,大家挖了三天,还没挖去一层皮,最后,还是顾学章提议用炸药,先把土豁开。
可炸药属于军工物资,公社没有,也不可能提供,实在需要的话,公社可以出面担保给他们买,关键是要钱!
身无分文的社员们现在,连半斤炸药的钱也凑不出来,怎么办?
有的年轻人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不如大家谁也别过了,去东北讨饭吧!闹着要让公社给开讨饭的介绍信,去了东北至少能混口饭吃,以后攒下钱了,去到哪儿就把家安在哪儿。
可话未说完就让家里老人打了,“放你娘的狗屁,去了东北你的根在哪儿?没根以后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可没有钱,重建家园的第一步就迈不出去。
崔绿真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忽然轻轻拽了拽顾学章的袖子,“爸爸,咱们可以去信用社贷款吗?”
顾学章一愣,是啊,他怎么没想起来!
这是天灾,政府虽然没钱直接拨给他们,可银行应该会有优惠条款,不说无息低息贷款,至少先给贷点重建家园的款项。反正以生产队名义贷,谁也没办法赖账不是?
虽然房子和生产资料没了,可他们田地里的庄稼还在,等到秋天收了就能卖出去还钱啊!
顾学章把这想法说了,村里人一听,能向政府开口借钱?一起借一起还,相当于这债没有落任何人头顶上,傻子才不愿意嘞!
就在村口的废墟之上,大家商议,干脆一次性贷一万块,到时候买了炸药还有剩的话,再买几头骡马耕牛农具,这些都是秋收必不可少的家伙。况且,眼看着稻谷生虫,还得买农药,猪也得养起来,不然年底的任务猪交不出来,又得交钱抵……哪一件不是要花钱的?
当天下午,黄柔帮大家起草了一份贷款申请书,每家出一个人按手印,赶在公社领导下班前,将申请书送到公社去。
书记一看,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交到县里去。
因为这次地震,刚接到电话时县里以为出大乱子,已经做好被市里批评撤职的准备了,谁知顾学章崔建国等三人居然冒雨劝退,挽救了千多人的性命,就是间接的保住了县领导的乌纱帽,已经给三人申请了“阳城好人”的荣誉称号,这笔贷款在他们眼里,还不算巨款。
甚至,为了鼓励社员们重振士气,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县革委会和信用社商量,直接给批了五万块的额度!
这可真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原本以为一万块都不一定能批下来,谁知居然是五万块!而且是有史以来最高的放贷效率,第三天中午就抱回五万块现金来。全村男女老幼高兴疯了,村民们自发组成几个小队,买炸药炮杆的,买农药侍弄庄稼的,买猪仔搭猪圈的,买粮食做基建工地伙食的……所有牛屎沟人,都被动员起来了!
幺妹为了她的植物朋友们,想要早日把土层炸开看看,也积极投身基建运动中,其他在外工作和上学的也闻讯赶回来。
这时候,大集体的优势尽显无疑,前脚说要炸山,后脚就埋好点火,在几声此起彼伏的“轰隆隆”巨响中,原本已经夷为平地的山坡,再一次被炸出几个巨大的深坑来。
有了坑,社员们顺着坑爬进去,总算是运气好,炸开的居然是生产队的仓库!
仓库是啥?
里头有能用半年的农药化肥,有足够几百人使用的农具,最关键是,里头还有战备储备粮!
战备储备粮在大集体时期最最重要的储备,别的公社和生产队大家不知道储备了多少,毕竟这是“机密”,可崔建国和会计是知道的,按人头算,牛屎沟的储备粮至少够全村人吃八个月!
这八个月里,就是一粒庄稼不收,他们也不会饿死!
这时候,他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感激他的前任张爱国同志,张爱国同志虽然在男女问题上不清不楚,可战备粮却从没动过,每一年每一季度都有新粮换旧粮,把虫蛀的霉坏的替换出去,所以等他们打开粮仓的时候,看着堆成山的粮食,所有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干劲就更足了!
原来战备储备粮,真的是可以救命的啊!饥荒年也不许动用的战备储备粮,原来是这样的啊!
因为这次的天灾涉及范围较小,原址也还能继续使用,政府自然允许牛屎沟生产队使用储备粮,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不是?
种类主要是大米和面粉,米不算好米,但在这年月也算是硬通货,面粉主要有小麦面和高粱面、玉米面。每天两顿饭由王二妹带领着体力不行的妇女拾掇,中饭尽量吃高粱玉米,晚饭用大米煮稀饭,加几篮子野菜进去,煮得稠稠的,也能吃饱肚子。
至于油和肉,那是不用想的,盐巴都是顾学章出面到供销社帮他们赊的。
可所有人却毫无怨言,动力十足,要重建自己的家园,谁不开心?所有人在一起吃大锅饭,干集体活,好像又回到了人民公社最初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候谁家都一样一穷二白,可现在,崔家和顾家家底还是在的,他们的牲畜钱粮都保住了!所以,中饭他们在集体吃,晚饭回大河口,有汤有肉还管饱。
黄柔心疼闺女,基本上天天炖大骨头猪尾巴,炒菜的时候猪油也放得足足的,吃完碗底上还能剩不少油那种,几个男人再盛碗米饭,猪油拌饭可是村里人不敢想的奢侈品。
于是,两个月下来,社员们是一天比一天瘦,唯独这两家的男女老少,一个个红光满面中气十足!
牛屎沟的社员们,再一次为自己的愚昧和自大付出了代价。
炸药买得够多,大家一商量,干脆把村子四周的几座山也给炸了,炸出一条奇宽无比能划船的大坝不说,四周的屏障一除,牛屎沟顿时宽阔了四五倍。
原本窝在群山之中的小村庄,变成一片小型的平原,大家就在“平原”上盖起新房子……当然,只能是盖茅草的土坯房,每一家按人头数划分面积,每一口人有三十五平居住面积的指标,甭管人口多少,总面积不得超过二百平。
原本小家小业的人家做梦都能乐醒,这可比他们原先的宽敞多了,可原本大院子大房子的人家,尤其是刚盖起新房子还没住几天的,那真是睡着都能哭醒。
这时候,崔老太都是拍着胸脯后怕不已,当年要是真听刘惠的话盖房子,这不就亏了嘛?
反正,他们人口多,如果按人均三十五算,至少需要五百平,队上不可能批,顾家则至少需要二百五十平……干脆两家人合计,不用队里出钱,自个儿盖吧。
但凡是自己出钱,只要土地范围不超过政府划定的居住区域,也不超过地震前原有房屋面积,队上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崔家以前的房子虽才一百平出头,可院子大啊,加起来少说也是六百平。
只要能拿出这么多钱,就是盖六百平,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见。咋地,地震前没提醒你还是怎么着?你不走赖谁?
倒霉的邱家,几年前盖房子借的债还没还清,房子就没了,现在几房里谁家也没能再借钱的主儿,只能一大家子盖二百平。啥,你们分家了?队上可不管,要不是你们贪心,咱们也不会无家可归。
爱要不要,你们离开牛屎沟才好嘞!
崔家和顾家在村里本来就属于条件好的,要盖新房子也不难,两家人在村口各挑了两块平地,崔老太还迷信的让幺妹帮忙看个风水好的朝向,把房子盖起来。
崔绿真最近很忙,五年级开学了,作为她小学生涯的最后一年,课业突然繁重起来。同时,她的植物朋友们从废墟下挖出来后,移栽到新院子里,她每隔一天就要回来替它们看看。
在土里埋了大半个月,植物们元气大伤,牛卵树和栗子树奄奄一息,翡翠兰也死了许多,只剩最后一根独苗苗,她得用自己的灵力帮它们活过来。
因为,好朋友就是互相帮助的呀!
话说,自从她帮全村人躲过地震后,睡醒的第二天发现,她的灵力居然突飞猛进,瞬间飙升到十二级!十二级灵力能干啥她是不知道,反正她已经能让整座山长满和尚头啦!
当年许下的愿望,实现啦!
两个奶奶家新盖的房子都很大,给她留出两个大房间,打的还是两张靠窗的大炕,给铺上暂新的绣着小熊猫的铺盖,你就说这多幸福吧?
崔绿真觉着,她真是世界第一幸福的小地精!
在村里所有人家苦得嘴歪眼斜的时候,小地精整天高兴得龇牙咧嘴,友娣姐姐和春晖姐姐高中毕业,回家干活来了。
等秋收过后,谷子和玉米晾晒干,生产队留够半年的粮食储备后,能卖的全卖掉,还了八千块的贷款。虽然还剩四万多的欠债,可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高兴,因为水坝改建,河流改道,以后水利灌溉方便不说,还多开垦出几十亩肥沃的良田来,对农民们来说,这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嘞!
大自然收回了馈赠,人类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序的,节制的改造了大自然,让大自然更好的馈赠于他们。
小地精觉着,通过这次的事,她好像又懂得许多道理啦!
虽然她还说不清,可大人们都肉眼可见的发现,这个孩子不再是当年那个想妈妈想到哭鼻子的小丫头啦,十一岁的她,渐渐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半大姑娘咯。
似乎是为了给多灾多难的1976和1977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刚刚回家参加劳动三个月的春晖,终于等来她盼了大半辈子的消息。
那一天,是1977年10月15号,正在基建队脱土坯的她,看见四婶和幺妹从村口跑进来,带着一张报纸。三天前,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1】,高考恢复了!
对于崔家的三个大女孩来说,这是一张彻底改变她们命运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