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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窝进师娘怀里,“除了语文扣分,其他都是满分。”

“这么厉害呐?语文为啥扣分的?”

“作文……”绿真撅着嘴,妈妈是笔杆子,她却没能遗传到,写作文经常被扣分,语文老师说她审题有问题,思维又太发散,每一次的作文都会偏题。扣分少,完全是因为她字好看!

“没事没事,不就作文嘛,过几天让你师傅跟龙老说一声,请他给你辅导辅导。”

崔绿真立马摇头,石兰省作家协会主席教她写作文?那她就没理由还扣分啦!

是的,小地精就是故意的,她对每科都考满分已经厌倦了,每一科都是最高分压着别人,没意思。可其他科目都是有唯一固定答案的,她不好“做手脚”,只能从主观性最强的作文下手。

以她的聪明劲,自然知道出题人的目的,知道什么样的题目和写法算“切题”,可她就是不想写老师想看的标准答案。故意把重点歪那么一丢丢,再天马行空想写啥写啥,旁征博引,有理有据。

每一次,改卷老师都觉着,出题人要是歪那么一丢丢,她的作文就是挑不出瑕疵的优秀作文了,可……压根没发现,一群大人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当然,苏兰章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小心思,看完比赛老两口就急匆匆回家去了。走之前一再嘱咐让绿真自家初三那天去他们家吃饭,他们要请春客。

请春客是阳城市的传统风俗,正月初三至正月十四之间,亲朋好友之间会聚在一起吃饭喝酒,今儿你家,明儿我家,大鱼大肉和各类独有的春菜,在民国时期曾经风靡一时。大集体时家家户户都没多余的米面粮油,这种风俗渐渐没了,如果要兴起,那今年就是最合适的一年!

顾家人欣然应允。

过完十三岁生日,崔绿真就开始吃十四岁的饭,是个大姑娘了。大姑娘的寒假很规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漫山遍野瞎跑,姐妹几个上午看书写作业,下午去皮革厂帮忙,半天还能挣一块钱的外快,晚上准时守候在电视机前,此时必是全家人最幸福的时刻。

播完《天蚕变》,最近播的是《天地恩情》,周六周日晚则播《南海风云》《智取威虎山》等电影,偶尔还能有以前的样板戏看,这也算是不错的调剂。刘惠和王二妹最爱的就是周末晚上,妯娌俩必定早早的洗刷完锅碗,早早的占据一个最佳有利位置,抓两把瓜子儿揣兜里,边看边嗑,中途不喝水不上厕所,就是天大的事屁股也不愿离开“宝座”。

这俩女人啊,比春芽和小彩鱼还没出息!

崔老太恨得牙痒痒,可她也很快无奈的沉沦进电视剧的海洋里,再没立场说她们啦。

老太太以前对打打杀杀的武侠片不感兴趣,可现在的《天地恩情》可是现代人的生活片,她也入迷了。周一到周五吃完晚饭也不争着洗碗了,就守在电视机前。甚至大家为了照顾她老花眼,让她一个人远远的斜躺在沙发上,从她眼睛到电视屏幕一条直线上不能有任何遮挡!

绿真帮奶奶腿上盖一块小毯子,趁人不挤,先去洗漱。虽然伯伯们都有房子住,可自从电视买回来后,大家都舍不得离开他们家了,索性他们家房间够多,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洗漱太紧张,尤其早晚高峰时间,上厕所和刷牙都得排队嘞!

而且,牙膏也消耗得特别快。这不,一个星期前才换的新牙膏管,现在又空了。绿真拿着牙刷上楼,准备去妈妈房间里拿牙膏。

爸爸妈妈也住在二楼,只是窗户没她的大,她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听见爸爸的声音:“我给你洗吧。”

“你快下去,我自己就能行……诶你要不要脸啊,楼下还全是人呢……”妈妈的声音似乎是很着急,很害羞。

绿真隐约明白过来,倒不好意思进去了,赶紧一溜烟跑回自个儿房间去。以前住厂里时候,虽然也偶尔听见过几次,可……怎么说呢,以前她是似懂非懂。

现在,却是完全懂得的。她看的书很杂,国内外小说她是最喜欢的,可哪怕是《红楼梦》,也不乏男女之事的描写。

当然,更重要的是,爸爸曾通过朋友关系给她借过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著作,需求层次理论她懂,知道“性欲”是人类非常正常非常低级的需求。所以,对于不小心听见爸爸妈妈的恩爱,她也只是脸红一下下,偷偷躲开而已。

可今天却不一样,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她的心口仍然“噗通噗通”的跳。她伸手摸了摸心口,想要让里头那只小兔子停下它的躁动,可手却忽然不由自主摸到了心尖搏动的地方……依然,一平如洗。

洗衣板。

现在不止菲菲,就连丽芝和几个比她小的女生都开始发育了,她依然毫无动静,让她有一种眼睁睁看着被人超越的感觉。

……

李思齐大大咧咧挤进屋去,直接一屁股坐她床上,四处打量一番,“不错,挺大,赶上咱们家两间了。”

崔绿真是个非常讲究的小地精,她的床她自个儿都是穿着干净衣服才坐上去的,立马撅着嘴不满的说:“哥你快起来,你这脏屁股不知在哪儿坐过呢。”

话才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绿真天天跟高玉强斗智斗勇,已经被他带沟里去了,以至于这种话随口就来。哎呀呀呀,她后悔死了,马上就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还能这么不讲究呢!

而李思齐,他愣了愣,忽然像小时候一样搂着她肩膀,哈哈大笑。“哟,哥不在这几年里,你能了啊,居然学会骂人了?”

“我,我不是故意哒。”

“嗯,我知道。”李思齐故意顿了顿,“你就是有意的。”

崔绿真愣了愣,不止没生气,还笑起来,她没想到,思齐哥哥现在居然学会开玩笑啦!以前可是最不爱理人的,这样的变化一定是乒乓球生涯带给他的。

“哥,你太棒啦!”

“哥你怎么就得了冠军呢?你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思齐又咧嘴乐了,他感觉自己几年都没有今晚笑得多。他故意拿下头上的帽子颠了颠,“知道你哥为啥大半夜戴帽子吗?”

绿真摇头。

“在火车上被人认出来,一节车厢的人都跑来跟我聊天,烦都烦死了。”他那张俊美的棱角分明的脸,现在可是全国明星啦,不被认出才怪呢!

“所以你怕被下面的孩子认出来?”绿真笑起来,揶揄他,又仰着脑袋看他明显成熟不少的下巴,“哥你该刮胡子了。”

“小白脸才刮胡子呢,咱们这叫男人味,懂不?”

绿真嫌弃的摇头,“才不呢,我胡峻哥哥就没胡子,特好看!”

李思齐怪叫一声,“啥?胡峻没胡子?那不是太监吗他?”不过,他很快收回,“不是,他现在还没长胡子?你别胡说啊,在上海的时候我还看见他呢,明明有胡子的。”

“真的?你真看见他啦?”绿真激动起来,忙叭叭叭的问,胡峻哥哥有多高了,他好吗,他忙不忙。

其实,虽然是做安防工作,可他只是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穿制服站岗的工作不合适,他做的是便衣。因为这样的大型国际赛事,肯定有很多外国人入境,打着“运动员”或者“观看比赛”的幌子从事间谍活动,危害国家安全也是有可能的。

而有多年从业经验的老警察们,身上都有一股警察味儿,只有他们这些刚入学没多久的新面孔比较适合搞便衣。国家急需一批体能好的,动作灵敏的,又思想坚定根正苗红的,懂外语的……符合这么多条件的,全国范围内也不多,胡峻居然成为其中之一!

你就说吧,这得有多优秀啊!

绝对是世界第一优秀的未来人民警察啦!

绿真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李思齐不服气,也不想让那都没时间回来的臭小子独得妹妹青眼,故意说:“可他长胡子啦,好多胡子呢,都长到这儿了。”他在下颌角到两耳垂之间比划一下,又把手滑到胸前。

络腮胡的意思绿真是懂的,可比划胸前是啥意思?莫非……她大惊,“胡峻哥哥胸前长胡子啦?”

她迅速的摇头否定,她可不是三岁小孩,她懂生理常识的,没有人的胡子能长到胸口去,绝对没有!

她觉着,思齐哥哥在侮辱她的智商和常识。

崔绿真气呼呼的,鼓起双颊,像只粉雕玉琢的小汤圆,太过分啦!

李思齐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得扶着墙才能站稳。

“看吧,被我识破了吧,哼!”绿真一把挂他胳膊上,用力一沉,双脚离地,挂上。

她要惩罚这个侮辱她智商的臭屁大骗子!

李思齐是真笑惨了,笑到眼泪花都出来,才好容易忍住,“傻丫头那不叫胡子,叫胸毛。”

不知道为什么,“毛”字总是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禁忌感,她忽然就红了脸,“哥哥讨厌,不许说了。”

什么胸毛啊这个毛那个毛的,他们在宿舍里天天讨论,尤其是跟外国人打过比赛后,大家常讨论老外的身体素质,自然而然会说到他们胸前那让他们羡慕的“盛景”。可绿真虽然爱看书,也没有哪一本书是真的露骨的描述外国人的啊,这就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哟,还知道害羞啦?”李思齐天天混在运动员里,那都是一些荷尔蒙严重过剩的青年人,讨论这些是人之常情。可他没想到妹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跟他一样的糙老爷们。

他立马轻咳一声,从门口的军旅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塑料小东西,“来,你哥送你的,这可是血汗钱换的。”

绿真其实早在潜意识里预见过这个画面,“是电子手表吗哥?”

“咦……小丫头还挺有见识,你怎知道的?”他在省会都没见过,是去到上海,在友谊商店里看见的,当时就觉着给她白嫩嫩的手腕上戴上,不知得多洋气呢!

所以,哪怕售货员说要三十块钱一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那可是他一个月的津贴呢,可只要小丫头能喜欢,他就舍得花!

果然,绿真非常高兴的把手表戴上去,扣上扣子,前后左右转着看,“谢谢哥。”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哥这是什么帽子呀?”

“鸭舌帽,上海很流行的。”

她踮起脚尖拿过来,戴在自己头上,别说,大小还挺合适,而且前面的大帽檐能挡住脸,有种酷帅酷帅的,还挺像个女公安。

她嬉皮笑脸,给李思齐倒水,宽宏大度允许他坐她床上,“哥你能把帽子送我吗?”

“行啊……不过,这两天不行。”想到一节车厢的阴影,他实在是怕了。原来世界冠军不是这么好当的,作为今年的国人冠军,他可是给全体中国人大大争光了的,走哪儿都能被人认出来。

绿真忽然笑了,楼底下那群孩子,整天念叨“思齐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啥时候回来”“来了一定要告诉我们”,却哪里知道就在他们盯着电视机的时候,他们的偶像偷偷从他们背后溜上楼来?

要是知道,估计得懊悔得捶胸顿足大哭一场吧?

成为大河口公社第一个戴电子手表的孩子,崔绿真又风光了一把,第二天护送低调的李思齐回了家,顺便又帮家里买回一堆年货。因为妈妈肚子大了,行动不便,她就承担起“女主人”的职责,问过两边奶奶的意见,各买了十斤瓜子儿五斤水果糖,三斤巧克力,果脯罐头不用买,腊月二十王满银就给送家来了。

顾老太也说了,不许占绿真家便宜,老大老二老三家要吃糖吃瓜子儿她没意见,自个儿吃自个儿买!刘惠顺势昂头挺胸进了百货商店,她现在都看不上供销社的“便宜货”了,哪怕买包盐巴也要上门市部,阔气死她嘞!

她不止买了水果糖和巧克力,还买来三斤油炒松子,一嗑一嘴油,脆生生香喷喷的,别提多好吃啦!

王二妹存心要跟她唱对台戏,尝过几个后也财大气粗买回五斤,还专程给绿真家送了二斤来,表示她不是吃白食的,她可是记恩的!

这下,刘惠也不干了,就你记恩,我就白眼狼是吧?也买了几斤送过去。林巧珍更大方,直接给买了二十盒绿真最爱吃的钙奶饼干,几斤菠萝豆,以及十几个午餐肉罐头,带鱼罐头……瞬间就把大房和二房的“记恩”衬托得不值一提了。

刘惠和王二妹赌气,看完春节联欢晚会后,天天守电视机跟前嗑瓜子儿,整天坐着屁股不动一下,又不怎么喝水,正月初八那天,妯娌俩同时病了。

本来,说好过完初八皮革厂就开工的,她俩忽然掉链子,这可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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