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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屋突然一掌重重地拍在了琴面上,整个弦声戛然而止,像是初融的春水突然冻结,又凝回成了严冬寒冰。
他猝然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才勉强缓了缓那因焦虑而变得异常急促的呼吸。
他好像又回到了下午在石室中掷骰子的时候,那样重复,重复,不断重复,却始终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再这样重复下去,早晚会把自己给逼疯。
“什么不能和?”知鱼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既看看他,又看看琴,她完全不明白。
她的手轻轻掰着他的手,想让他松开,毕竟他的手已因紧紧拧攥着七根琴弦而被反勒得通红。
“你今夜可听到了那箫声?”
知鱼点了点头,箫声贯穿长街,从三里之外的巷尾一直传到了巷首,她又怎么可能听而不闻。
“我试着以琴和他的箫,可是他的节律却始终不能和,是我不能和。”
一曲以琴箫相和,本是很自然的一种对话方式,两个人可以完全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交流,就能够探听到对方的心意。
可是和曲,这其中却需要两个人之间不断磨合而相契,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和曲,既看曲技,也看缘分。
即便是同一首曲子同一种乐器,两个人只要心性有丝微的不同,奏出来的意境也是千变万化天差地别。
音由心生,一个人奏出的曲往往带着他自己的气,气是与生俱来的,这是任何时候都隐藏不了的东西。
黄金屋试了很多遍,他的节律永远对不上那个人的,他知道,音若不能相和,人亦不能。
可是,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算了,不能和就不能和吧。”知鱼已递过来了一杯酒,她知道他此时最需要的也就是这样一杯酒,“闻其音,观其气,识其人。那人箫中清风朗月,是个君子,即使不和,也不会与你相争,坏了你的事。”
“不,你不懂。”
黄金屋接过了那杯酒,一饮而尽,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譬如花荼蘼,我与她虽都是大争之人,各怀私心,可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总还能求同存异达成默契。
所以才有这互通之处,合作之谊。
我们两个,从来都是权衡利弊,不讲情义。
即便是彼此打了脸,谁也不会真的生谁的气。
可这个人,从他的箫音里虽然听出此人是无争之性,可却更能听出他心志之坚,绝非寻常人可以动摇。
沧浪之水清兮浊兮,不可同日而语。
有些人,清兮可以濯其缨,浊兮可以濯其足。
譬如我之于荼蘼,别说是清流浊流,就算说成是泥石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她懂变,只会选择最好的,从不会凝滞于物。
而有些人,清风朗月朱墨不近,他有他自认为对的东西,半点不容污浊。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你觉得,这两者,到底孰是孰非呢?
他是君子,我承认,可听起来太过于干净,殊不知水至清则无鱼,我与他的韵律,竟没有一点相和之处。
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成为朋友,就注定要成为对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