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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派出来与县中送信的公差,至少在这一点上应该是清白的。
曹大宗如果与匪盗无关,他此时说这话,定然不是凭空捏造,而应该是有根据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大龅子去了郭威家,但最终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的事情没有办好——可最后却阴阳差错的仍将这事儿搅黄了。
曹大宗就赞道: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他拍了句马屁,接着才说道:
“这李大龅子去了不久,就气冲冲的走了。郭威当时慌张追出来,想要哀求拦人,但最终没拦住。”
说完,他又道:
“这一切是我亲眼目睹的,没有错。”
李大龅子出入郭威家的事瞒不过四方耳目,镇上差役知道了,镇长孔佑德自然也知道。
他担忧郭威出事,坏了县中安排,愁得几宿睡不着,想要调遣镇上的差役去郭家守伏。
可是与匪盗打交道这种事谁敢做?
这些村匪早成气候,杀人如麻,手段凶残,官府的差役哪里敢与这样的悍匪打交道?
再者说大汉朝年年税赋,朝廷收钱积极,但分到差役手里的却不多。
尤其是今年庞知县才催促各村镇交了税务,县治下的村镇财政空空,许多差役几个月没发薪晌了,穷得叮铛响,谁又肯在这个时候去为官府卖命呢?
孔佑德思来想去这事儿不好办,最终索性硬着头皮让人将郭威的情况报到县衙,让庞知县自己头疼。
这些内情庞知县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人,未必心中不清楚。
但他想要办好赵福生交待的事,将万安县内政管理好,使赵福生办鬼案无后顾之忧,因此心里虽说对长条镇的事十分不满,但却并没有在此时算账,而是准备先将这一关过了再说。
哪知他刚一提及这事儿,赵福生就听出门道,并主动提出要前往封门村解决鬼祸。
这样一来,事情变得即复杂又简单了。
复杂在于本来是万安县的政务事,不归镇魔司管,但赵福生一插手,顿时小事也变大事;
而简单则在于,赵福生驭使的是厉鬼的力量,以鬼的力量处理匪患,那是杀鸡用牛刀——幸亏赵福生此时状态算是稳定,办了几桩大案,都没有出现厉鬼复苏的征兆,且随行又有蒯满周,庞知县才没有竭力阻止她,当然他也阻止不住。
反正赵福生这一行就算解决不了麻烦,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庞知县便索性安慰自己:就当赵大人出城冬游了。
赵福生眯了下眼睛,将蒯满周交给她的几枚铜拿在手中把玩,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将庞、孔二人双方没有告知她的一些内情俱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孔佑德没人可用,镇上差役非兵丁,也不可能围守郭家,防备匪贼来袭。”
她说完,曹大宗就连连点头:
“是是是,大人说得是,实在是人手不够用。”
“但是不能防守,却可以监视。”赵福生转了两下麻绳,几枚铜钱撞击得‘叮铛’作响,她看着曹大宗:
“这个应该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断的。”
曹大宗应道:
“一直盯着,轮班接手,没敢松眼。”
“之后匪盗来过吗?”赵福生问。
“没有,远远有人来探过,看到了几张‘熟面孔’,但见到了我们,只是冷笑,没有动手。”曹大宗想起当时的情景,也有些恐慌,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摇了摇头。
这些匪盗凶残冷血,但双方彼此都有顾忌,因此还没有彻底撕破脸。
村镇的人还不知道万安县已经被朝廷抛弃,大户人家大量迁走,匪徒们担忧屠杀官府会引来朝廷派兵镇压,因此还在观望阶段。
“之后郭家有人失踪了?”赵福生说到这里,曹大宗犹豫了:
“……”
这一次赵福生没有催促他,他自己思索半晌,最终答道:
“反正几天后,郭威自己来衙门,推脱了这桩差事,说是办不了。”
说完,他看向赵福生:
“他说他的妻子失踪了。”
“妻子失踪?”赵福生皱了下眉头。
曹大宗点头。
“当时孔老爷大怒,说这刁民出尔反尔,要拿他进监狱,但他当时抱个孩子,眼圈漆黑,像是几天没睡好过了,不像是说假话的。”他说道。
“后面搜查他家没有?”赵福生又问。
“搜了,他家只有土房三间,旧灶一个,家具都没有像样的,确实除了父子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了。”曹大宗回话。
赵福生听到这里,却觉得不对头:
“什么?两个人?”赵福生有些奇怪的道:
“我记得庞知县提到过,郭家原本共有四口人。”
“大人好记性。”曹大宗拍了句马屁:
“郭威的老娘早去世了,他老子与他跟婆娘同住,两人生了三个孩子,但前头两个没养活,如今剩了个小的,才刚四岁——”
说到这里,曹大宗摇了摇头:
“前几日时,他抱来镇上,我看那小子瘦得跟灰耗子似的,皮包骨头,恐怕也难熬过这个冬。”
他说到这里,又似是意识到这个话题与郭威反悔无关,深怕赵福生恼怒,连忙就拐回正题:
“我们当时去他家中搜拿时,才发现除了他媳妇不在,他爹也不见影踪。”
“是不是公媳不合,二人大打出手,闹出祸事,其中一人躲了?”
赵福生率先从普通案件的路子去考虑,猜测着。
“也、也许有这个可能——”
曹大宗硬着头皮答道。
他说话时目光闪躲,不敢看赵福生的眼睛,这表情分明就是心虚——也就是说,他此时说的话并不诚心,只是虚假的恭维罢了。
赵福生随即领悟:
“看来郭家这几日没有人进出。”
曹大宗一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点破,赵福生没有尴尬,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陪着笑点头:
“大人英明。”
“少拍马屁。”
赵福生说道:
“郭家进出入门的地方都看住了吗?有地道没有?”
这老头儿与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说话态度寻常,虽说位高权重,但并没有摆架子捏官腔,也没有动辄喝怒,心中胆气渐渐也盛了一些。
此时听闻她这样一问,他顿时明白赵福生话中之意,连忙就道:
“都看住了。郭家只有两间烂房,门前正对别人家的房子,与他大门之间仅有一条巷道,房屋通后山,背面是草坡,都一早让人守住了。”
曹大宗说道:
“而他家本来位处低洼,屋子靠坡潮湿得很,没有挖什么进出口的地洞。事发之后,孔老爷也疑心他是不是家宅不合,家里翁媳打架,致使其中一方出事。”
但后面孔佑德让人走访封门村,村民都说郭威人老实懦弱,其妻胆小内向,与公公关系和睦,没有发生过吵斗。